紧接著。
那位魁梧少年汤鹤安,自人群边缘的阴影中,大步走出。
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里,赫然提著一个披散著头髮的脑袋,手腕隨意一抖,扔到了地上。
“咚!”
一张双目圆睁、残留著惊骇与绝望的脸孔,不偏不倚的正对著眾人方向。
汤鹤安又抬起眼帘,扫过一眾已然变色的盐商,声音冰冷。
“自己瞧,这是我亲手摘下这颗脑袋的。”
沈熙凤下意识循著声音望去。
当她的视线触及地上那狰狞的首级,瞳孔骤然一缩,一股强烈的噁心感和寒意直衝心口。
她小巧的鼻翼翕动,极力压制著翻涌的不適。
就在自己心神震骇之际,一道身影倏然横移,沉稳的挡在了她的身前。
沈熙凤被他突兀的动作,拉回心神,微微一怔,抬起螓首。
只见楚奕已经转过身来,垂眸看著她。
那一张稜角分明的俊脸上,此刻漾开一片温柔的笑意,如拂过冰面的暖阳。
他將声音压得很低,却带著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大嫂,別看。”
那笑容里,满是温和的保护之意。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与维护,直击沈熙凤心头柔软之处。
这一刻,她只觉得心湖里像是被投进了一颗石子,泛起圈圈涟漪,那陌生的悸动让自己一时间有些心慌意乱。
她下意识的顺从了他的意思,低声胡乱应了一句:
“嗯,好。”
话音出口。
她才惊觉自己的声线,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说著,这位大嫂仿佛是为了掩饰这份莫名的燥热和心底的慌乱,几乎是有些仓促的转过白皙的脖颈,侧身望向窗户之外。
微风迎面吹来,拂动她额前的几缕青丝,却並未驱散自己脸颊上悄然浮起的淡淡红晕,还有心中那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灼热感
“唰!”
待诸多盐商看清那头颅的面容,短暂的死寂后,譁然声低低炸开!
果然,那一颗脑袋是柳贸!
这下,他们彻底惊呆了,恐慌如实质般在人群中瀰漫开来。
“嘶嘶嘶”
几位盐商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有人脚下微晃,有人面色如土,甚至有人悄悄用颤抖的手指抓住了椅子的扶手,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们彼此交换著惊惧的眼神,內心深处掀起了滔天巨浪。
雄踞一方、势大力沉、经营盘踞多年的盐帮,现在居然真的说灭,就被灭了?
连帮主柳贸这样在刀尖上討生活的梟雄,此刻脑袋竟也如此屈辱的被当成死狗般扔在地上!
而这一切,全都是拜眼前这位年轻得过分,手段却狠辣得令人胆寒的淮阴侯——楚奕所赐!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不知是谁失魂落魄的低喃了一句,却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他们一个个心神不定,有些不知所措了。
田盐商眼神闪烁。
他仿佛在思考什么,最后將目光落到了,楚奕挺拔如松的背影上。
而此刻。
楚奕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们身上。
他安抚完沈熙凤后,便又悠然自若的转过身,面向著栏杆外喧囂的长乐街方向。
“诸位,且继续看好戏!”
声音不高,却清晰的传入每个人耳中,带著一种胜券在握的漫不经心,反而更令人心头髮紧。 被楚奕的话牵引著。
眾多惊魂未定的盐商也不由得將视线,再次投向楼下嘈杂的长乐街。
街巷尽头。
万年县的县丞李成掀起轿帘,带著十余名挎刀的捕快,出现在这里。
不过,眼前的情形,却让他彻底懵了。
放眼望去,哪里是什么预想中的砸商铺?
只见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怕是有近千人正在激烈的衝突缠斗!
场面之混乱、规模之大,远超他的想像。
“啊?”
李成脸上的焦急,瞬间变成了错愕。
柳冰不是说只召集了一百多泼皮无赖,来闹事吗?
这怎么看著,更像是两拨人马在火拼?
他心中暗骂柳冰办事不力,便打算先暂时退出去,等待会双方拼的差不多了,在出来。
突然,前面却迎面走来了一队人马。
来人皆是清一色的玄色劲装,腰悬制式长刀。
他们行动间步伐整齐划一,神情冷肃,散发著一股凌厉的气息,如利刃出鞘。
为首者,正是燕小六。
燕小六鹰隼般的锐利目光扫过李成身上的官服,嘴角扯起一丝极淡的、带著不屑的冷笑。
“万年县的县丞?”
明知故问,语调却冷得仿佛能冻住人的骨髓。
李成被这队执金卫骤然出现的气场所慑,本就心神不寧,此刻更是有些头疼。
“本官正是,你是”
“哼!”
燕小六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打断了李成的话语,眼神越发冰冷,带著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本官乃是执金卫北镇抚司千户,你一个小小县丞,也敢质问我?”
那“北镇抚司千户”的名头,以及话中那份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威压,让在场所有听到的人都噤若寒蝉。
谁不知道,北镇抚司是干什么的,那可是大景第一暴力机构衙门!
落到他们手里,比死还难受!
李成只觉得一股寒气顺著脊椎骨直衝天灵盖,肥胖的脸上那强装的笑容瞬间僵住,变得异常难看。
完了完了,怎么偏偏撞上了执金卫的千户,而且还是楚阎王的心腹啊?
“下官李成,拜见燕千户!”
燕小六冷眼看著李成,道:“本官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回去告诉柳冰,这长乐街,自今日起,便是我家侯爷保了的地界。”
他逼近一步,锋利的目光如刀子般钉在李成脸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带著更浓重的威胁意味。
“所以,叫他把那些不该动的心思都收回去,安分点,夹著尾巴做人。”
“若是再敢伸手,在这条街上惹是生非。”
“小心哪天夜里,被人无声无息的摘了吃饭的傢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成只觉得浑身剧震,如遭雷击!
他一个小小的县丞,在楚奕这样的煞星面前,算个屁?
继续掺和,那就是取死之道!
“是,楚千户,下官明白了!”
“燕千户,下官这就走,绝不打扰侯爷清净”
他仓促的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转身对著同样嚇得不轻的捕快们,近乎咆哮的低吼了出来。
“一个个,还全都还愣著干什么?”
“收队!回衙!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