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的烛火摇曳,将窗棂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明明灭灭。
沈青梧将云漠镇的调查结果、归途中的追杀、宅院遇袭以及神秘青衣人的事都告诉了苏曼卿。
苏曼卿听完,脸色凝重道:“这么说来,背后操纵这一切的绝非宁王一人。难道是朝中还有其他势力想借着假币案浑水摸鱼?”
“不止如此。”沈青梧定定望向她,“黑风堂的人招式杂乱,狠戾有余却章法不足,可追杀我们的人里,有两拨人的路数分明带着官营武卫的影子。还有,我们藏身的宅院地点,除了我、你、鸿影、林砚秋,便只有周巡抚知晓。那晚黑衣人能精准寻来,要么是周巡抚身边出了内奸,要么……是我们身边,藏着一双暗处窥探的眼睛。”
“身边人?”苏曼卿的眉头蹙起,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窗外,廊下的护卫正持剑而立,身影挺拔,“你是说林掌柜,还是鸿影?”
“应该不是他们,”沈青梧的语气带着几分疲惫,却又无比坚定,“同济会的人向来不涉朝堂纷争,林砚秋没有理由背叛我们,这么做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鸿影更是数次为我豁出性命,若说他们是眼线,我第一个不信。”
苏曼卿百思不得其解:“可除了他们,这淮津府里,还有谁能悄无声息地窥得你的行踪?又有谁,能同时调动多方势力,布下那张天罗地网?”
沈青梧沉默片刻,她突然想起狱中收到的那张纸条,以及宅院外突然出现的青衣人,心头的疑云愈发浓重:“我总觉得,这背后的势力比宁王还要深不可测。宁王看似嚣张跋扈,可细细想来,他更像个被推到台前的靶子,替人挡下了所有的明枪暗箭。”
苏曼卿叹了口气,忽然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沈青梧的手掌。
她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青梧,不管这背后藏着什么人,有多少阴谋诡计,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无论如何,我绝不会让你出事的。”
沈青梧面色微红,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往日伶俐的口才仿佛一下子失了灵,她轻咳一声,有些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周巡抚那边已经收到我的消息了,”沈青梧的目光落回卷宗上,语气变得果决,“户部的张大人也已回信,说三日后便会带着户部的人手赶来淮津府,协助彻查边境假币流通之事。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主动出击。”
三日后,天还未大亮,淮津府城外的密林里,三十余名精挑细选的捕快与户部的查案吏员,正悄无声息地集结。
沈青梧一身劲装站在前列,身后的护卫脸上都蒙着面巾,腰间别着短刀与火折子。
另一侧,周巡抚的亲信王副将压低声音叮嘱着手下注意事项,并把特制的封条分发给众人。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正是边境云漠镇外的黑风口假币工坊。
为了不打草惊蛇,一行人舍弃了繁琐的车马,全部轻装简行,只带了必要的兵刃与工具,选的全是荒僻小径,专挑黎明与黄昏时分赶路,白日则找到隐蔽的山洞或密林休整,避开所有可能的眼线。
众人一路行来,皆是荒山野岭,偶然碰到有人烟的村落也只敢远远绕开。
入夜后,林间寒风刺骨,大家便围着篝火啃着干硬的麦饼,不敢有丝毫喧哗。
为了安全起见,沈青梧,鸿影与王副将轮流守夜,她和鸿影守上半夜,王副将及其手下守下半夜。
沈青梧听着林间的狼嚎虫鸣,心头始终悬着一块石头,这次的行动隐秘,所以带的人手不多。云漠镇是宁王的地盘,黑风口更是黑风堂的核心据点,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的他们只能向前。
日夜兼程,众人行至第十五日黄昏,终于是抵达了黑风口外围。
远远望去,那座隐藏在山谷中的工坊,烟囱里竟没有冒出往日的浓烟,只有几缕淡淡的青烟,在暮色中若有若无的飘散开。
沈青梧心中一紧,挥手示意众人停下,让鸿影与两名身手矫健的侍卫先行探路。
半个时辰后,鸿影带着两人折返了回来,面色凝重:“回禀大人,属下发现工坊外围的暗哨少了大半,只有几个留守的喽啰,看模样像是在收拾东西!”
沈青梧没想到对方的动作那么快,这就准备跑路了!
“不好!”她低喝一声,“我们的行踪恐怕走漏了风声,他们应该是打算逃窜了!”
“沈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张大人顿时急了,额上满是冷汗。
他日夜兼程,千辛万苦来到这边境小镇可不是为了眼睁睁看他们逃走的。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动手!”沈青梧当机立断,“分三路包抄,一路堵住后山的密道出口,一路守住前门,我带中路人马直闯熔炉库房!记住,务必保住账本与未运走的假币,人证活口也要留几个!”
张大人和王副将连连点头应下,三十余人兵分三路,如离弦之箭般扑向山谷。
沈青梧则是带着鸿影与五名捕快,借着暮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进了工坊的侧门。侧门处只守着两个昏昏欲睡的喽啰,被鸿影几招便制服在地,连呼救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待冲进工坊内部之后,眼前的景象让沈青梧瞳孔骤缩。
那熔炉的火势已经被压得极小,几个工匠正慌慌张张地往麻袋里装着模具与账本,墙角堆着几箱尚未运走的假币,而工坊深处的密室门大开着,显然是有人从那里逃了。
他们果然已经跑了!
“不许动!都给我站住!”鸿影一声厉喝,手中长刀出鞘,寒光闪闪。
工匠们吓得魂飞魄散,有的瘫坐在地,还有的竟慌不择路的想往密室里钻。
鸿影眼疾手快的一刀劈在密室门框上,震得木屑纷飞,厉声喝道:“再动者,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