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淼淼听得怔住了。
她没想到朱富贵会替父亲说话,而且说得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但她心中的疙瘩并未因此解开,反而更加难受了。
“所以朱大哥,你觉得我爹这么做是对的?”白淼淼不敢置信道。
“你觉得我就该听话,象个货物一样,被安排着去嫁给一个我可能见都没见过的人,只因为他对对白虎卫所有利?”
“不,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朱富贵果断摇头。
“理解白卫使的立场,不代表我认同他的做法,更不代表我认为你就应该接受。”
他看着白淼淼的眼睛,目光清澈而坚定:“尤其是用在你身上。”
“淼淼,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
“你不是一件物品,不该被用来做任何交易,感情和婚姻,应该是基于双方的自愿和情感,而不是冷冰冰的利益计算。”
“你爹或许有他的苦衷,但试图用你的终身幸福来换取所谓的稳定或发展,这种方法,在我看来,是懦弱且短视的。”
“懦弱?短视?”白淼淼重复着这两个词,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评价她父亲那种看似“深谋远虑”的行为。
“没错。”朱富贵肯定道。
“因为他选择了看似最省力、最常规的路径,而不是去相信自己的女儿有能力创造价值,或者去查找其他更需要智慧但可能对所有人都更好的解决办法。”
“他把复杂的人,简化成了棋盘上的棋子,这本身就是一种思维的懒惰。”
朱富贵顿了顿,语气放缓,带着鼓励:“淼淼,你今天反抗了,激烈地反抗了,这很好。”
“这说明你没有麻木,没有顺从地接受这种安排,你让你爹清楚地知道了你的态度和底线。”
“这是一种强大的力量,是你维护自己尊严和未来的第一步,你做得没错,甚至很勇敢。”
白淼淼呆呆地看着朱富贵,心中的委屈和愤怒,象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些话。
身边的人,要么像父亲一样试图掌控她,要么因为她的身份而敬畏她、奉承她,却很少有人象朱富贵这样,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你没错”。
朱富贵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便继续以朋友的角度开导道:“至于你爹生气,让他生气去好了,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等他冷静下来,或许会重新思考你的话。”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一时转不过弯来,那又如何?你是白淼淼,是练气五层的修士,你有手有脚有脑子,难道离了白家,你就活不下去了?你就不能靠自己闯出一片天?”
说完,朱富贵指了指窗外。
“你看我这养殖场,起步时也是一穷二白,现在不也慢慢有了起色?事在人为呐。”
“只要你坚持自己的想法,并且愿意为之努力,总能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到时候,你说的话,自然就有了分量。”
这一番话,如同拨云见日,瞬间驱散了白淼淼心中大半的阴霾。
是啊,自己为什么要沉浸在委屈和愤怒中男人。
为什么要怀疑自己?
反抗没有错,坚持自己更没有错。
父亲不理解,那是他的问题,她白淼淼,绝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想到这里,白淼淼只觉得胸中壑然开朗,那股堵得她几乎喘不过气的郁结之气,瞬间消散了大半。
她用力抹了把脸,虽然眼睛还是小肿的,但脸上已经重新焕发出光彩,那双大眼睛里,恢复了往日的灵动。
“朱大哥你说得对。”白淼淼猛地站起身,双手握拳,脸上露出充满斗志的笑容。
“我才不要当什么联姻的工具,我要让我爹知道,他的女儿,靠自己也一样能行,他那些所谓的年轻才俊,未必就比我强到哪里去。”
这情绪转变之快,让朱富贵都有些猝不及防,刚才还哭得稀里哗啦,转眼就斗志昂扬了。
不过,看到白淼淼重新振作起来,朱富贵也由衷地感到高兴,笑着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做人嘛,最重要的是开心,呃,最重要的是有自己的主见和骨气。”
白淼淼重重地“恩”了一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她绕着桌子走了两步,活动了一下因为久坐和哭泣而有些僵硬的身体,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朱富贵。
“朱大哥。”白淼淼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脆,但语气却格外认真。
“你刚才说,你理解我爹的立场,但不认同他的做法,觉得他用联姻来捆绑利益是懦弱和短视的。”
“是的。”朱富贵点头,却有些不明所以。
白淼淼向前凑近了一步,微微歪着头,那双刚刚被泪水洗涤过的眸子,在油灯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澈,仿佛能直透人心。
她盯着朱富贵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出了那个在她心中盘旋已久的问题。
“那么,朱大哥,如果,我是说如果,换做是你,处在和我爹类似的位置上,面对类似的情况,需要权衡势力利益和和身边人的感受时,你会怎么做?”
“呃”
朱富贵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当场懵在了那里。
这丫头,思维跳跃也太快了吧。
刚刚还在为反抗父权争取自由而斗志昂扬,怎么一转眼就把这么尖锐要命的问题抛给自己了。
赞同白啸天的做法?
那自己刚才那番“独立人格”、“反对物化”的慷慨陈词岂不成了放屁?
而且肯定会让刚刚情绪好转的白淼淼再次失望。
坚决反对,并且提出一个看似完美无缺的替代方案?
可自己上辈子就是个打工的,这辈子是个养猪的,哪里懂得什么治理势力平衡利益的高深政治智慧。
空谈理想谁都会,但现实往往骨感得硌牙。
万一信口开河,以后被现实打脸,岂不是更丢人。
更让朱富贵头皮发麻的是,白淼淼问这个问题时的眼神。
那不仅仅是朋友之间探讨人生哲理的眼神,那里面蕴含着太多复杂的东西。
白淼淼就这样看着朱富贵,眼睛一眨不眨,等待着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