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指挥中心,死寂之后是爆燃。
“恢复通信!不计代价,接通所有备用卫星!”
“无人机小队!第二梯队立刻进去!我要实时画面!”
“医疗组!最高级别待命!”
张定国的咆哮在滋滋作响的大厅里回荡,每个字都耗尽了力气。
主屏幕一片雪白,跳动着无意义的乱码。
这片纯白,既象神迹降临,又象在嘲讽人类科技的无力。
“报告……局长!”
一个年轻技术员连滚带爬地冲到操作台前,声音抖得厉害。
“第三备用军事卫星‘天眼-03’链路接通!图象正在传输!”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钉死在侧面的备用屏幕上。
信号抖动几秒,画面撕裂又重组。
一幅足以加载史册的卫星俯瞰图,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那片笼罩城市数年的粘稠黑暗,消失了。
彻底,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阳光正毫无阻碍地洒在这片死寂的城区。
街道,楼宇,广场……轮廓分明。
城市中心,那座曾如活体心脏般搏动的摩天血肉巨塔,此刻,只是一栋普普通通的烂尾楼。
它安静地沐浴在晨光下。
之前的一切恐怖与扭曲,都成了一场荒诞的噩梦。
“天……晴了……”
不知是谁,用梦呓般的语气说。
林雅站在人群后方,看着屏幕,那颗悬着的心终于重重落下。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更加无法言喻的震撼。
他做到了。
一个人,一把铲子。
把一个ss级天灾,从地球上抹掉了。
这时,一名连络员猛地从座位上弹起,脸上是狂喜与茫然交织的神情。
“接通了!‘天灾x’的个人通信器……信号恢复了!”
……
陈默正对着一地厚厚的灰尘发愁。
他用工兵铲的侧面费劲地刮着地面,把灰土堆成一小堆。
但这玩意儿太细了,风一吹就到处飘,呛得他直咳嗽。
“咳咳……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他直起腰,捶了捶发酸的后背。
刚才那一下“短路”清空了所有疲劳,现在他浑身是劲,就是这环境太恶劣。
他觉得,下次得跟林雅提提要求。
除了结实的工具,还得要个大功率的工业吸尘器。
不然活儿干不完,人先得尘肺病。
他正琢磨着,胸前的通信器突然响了。
“滋……滋……陈……陈先生?能听到吗?请回话!”
是林雅的声音,有些失真,还带着急促的喘息。
“听到了听到了。”
陈默拿起通信器,没好气地回道。
“你们这信号也太差了,刚一断电就没信,以后基站得加固一下。”
通信器那头,瞬间没了声音。
几秒后,林雅那努力压抑着颤斗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您……您没事吧?我们刚才监测到一次超高强度的能量爆发……”
“我没事,能有什么事。”
陈默拍了拍身上的灰。
“就是你们这栋楼的电路老化太严重了,我刚把总闸给砸了,结果就短路了。”
“动静还特别大,火花闪得我眼睛都快瞎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
“现在楼里到处都是灰,清理难度直在线升。你们这工程质量得抓一抓了,安全隐患太大。”
“……”
通信器那头,又是一阵死寂。
最高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通过公共频道,听清了陈默的这番话。
砸了……总闸?
短路?
火花?
那位白发苍苍的战略学专家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他毕生创建的关于污染体、能量等级、净化串行的理论体系,在“短路”和“火花”这两个词面前,碎得一干二净。
张定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脸上,先是茫然,再是错愕。
最后,那紧绷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抽动。
他想笑,但巨大的敬畏感让他笑不出来。
他想严肃,但“砸总闸导致短路”这个解释又太过离谱。
最终,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又哭又笑的表情。
“他……他把那次净化……称作……短路……”
一个后勤部的干事用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抖动。
林雅连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用上了毕生的职业素养,强迫自己顺着陈默的逻辑往下说。
“是……是我们的失误。关于电路老化的问题,我们会立刻向工程部反映。”
“那个……现场的清理工作,还顺利吗?”
“顺利个屁。”陈默一肚子火。
“总闸是关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也不动了。但现在这灰,比垃圾还难搞。我一个人得扫到什么时候去?”
他想了想,决定趁机提要求。
“这样,你跟后勤的说一声,下次出外勤,给我配个工业吸尘器,要功率最大的那种。”
“还有防尘面罩,也得换好的,现在这个太闷了。”
“对了,再来几把大扫帚,这铲子用来扫地,不得劲。”
工业吸尘器……
防尘面罩……
大扫帚……
林雅感觉自己的大脑快烧了。
她几乎是凭借本能,用一种无比郑重的语气回答。
“好的,陈先生!您的要求,我们已经记录!保证下次全部配齐!”
“这还差不多。”陈默的心情好了点。
“行了,不说了,我得赶紧干活了,早弄完早下班。”
说完,他便挂断了通信。
指挥中心里,张定国缓缓转身,看着后勤部的部长,眼神亮得惊人。
“听到了?”
“听……听到了,局长。”
后勤部长咽了口唾沫,手里的记事本都快被捏烂了。
“去办。”
张定国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山岳般的重量。
“立刻,联系科学院,联系军工集团!我要一台……不,十台!世界上功率最大、性能最好的单兵便携式工业吸尘器!”
“能源?直接上核电池!”
“滤网?用能过滤亚原子颗粒的!”
“外壳?必须能抗住战术武器轰炸!”
“还有扫帚!”他加重了语气。
“扫帚柄,用弑神者合金做!”
“扫帚毛,用龙筋给我一根根地编!”
“他要扫地,我们就给他一把能扫平一个时代的扫帚!”
“是!”
后勤部长一个立正,吼得声嘶力竭。
整个指挥中心,没人觉得这个命令有任何问题。
神明只是想打扫一下卫生。
作为凡人,递上最好的工具,就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也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
陈默在角落里找到一间布满灰尘的杂物间。
万幸,里面还真有几把半旧不新的大扫帚。
他挑了把看起来最结实的,掂了掂,手感远不如自己的工兵铲,但也勉强能用。
“唉,将就一下吧。”
他扛着扫帚,走回空旷的大厅,选了个角落,开始一下一下地,认真清扫地上的灰尘。
“唰……唰……”
有节奏的扫地声,在这栋死而复生的摩天楼里,清淅地回响。
一架侥幸未被能量风暴摧毁的微型无人机,颤颤巍巍地飞进大楼。
它悬停在半空,镜头向下。
画面里,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年轻男人,正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丝不苟地将满地尘埃扫成一堆。
阳光从穹顶的破洞中洒落。
在他和他的扫帚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神圣,而又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