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城等着受刑。
韦超来过,告诉他真实原因。
昨天查抄地下赌坊后,几个掌柜拒不承认有赌博,不知道那些赌具从何而来,一定是有人陷害。
立刻又有人以滥用职权、骚扰百姓为由弹劾甘风,赌坊的后台是勋贵,各种势力勾结,就算是陆昭也保不住。
本是一件壮举,现在变成闹剧。
“章城。”韦超眼中都是怨恨,“我真不知道千户到底看上你什么。你不该想着攀高枝,那是你能攀得了的吗?进了昭狱就别走了,反正你也是一个人,后事处理起来也不麻烦。”
“我要见千户。”
韦超冷笑。
“你的梦还没有醒呢?千户自身难保,你还是多念几声佛,保佑你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章城抿了抿嘴,有些好奇。
“韦百户,你为什么对我有敌意?”
韦超愣了下,忽然笑出声。
“敌意?就你也配?!我是看不惯你,你这种下等人我见多了,为了上位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干,巧言令色,蛊惑人心,如果甘千户没有被你骗,他怎么会受惩罚?”
章城有些失笑。
“就因为我是下等人,所以我说什么都是假的吗?我抓的贼可都是真的。”
韦超不屑极了。
“抓贼?你莫不是贼喊抓贼,王世元的家产是不是被你借着办丧事独吞了?说是要报恩,可连二两银子就是恩吗?我可不是傻子。”
章城知道,再争辩下去只是浪费时间,韦超根本不会相信他,索性背过身去打坐,养精蓄锐。
韦超没有等来章城的惊慌和求饶,恨恨地离开了。
到了晚上,处罚下来了。
甘风一力承担了所有,抗下所有惩罚,会被降职为副千户、罚俸禄半年、半年内无晋升资格、笞二十。
他抗下所有,并不代表章城无辜。
很快章城就被绑在刑架上,韦超有交待,不要直接弄死,慢慢受刑。
先来一顿鞭刑。
章城被脱掉衣服趴在砧板上,皮鞭沾水,行刑的人却突然出去了。
过了一柱香时间,又换了个人进来,他拿起皮鞭又蘸了蘸水,俯身把鞭子放在章城背上,象是在瞄准,然后突然低头在章城耳边低语:先回东城。
章城愣了一下,皮鞭立刻向暴风雨一般向他背上打去,但都用了巧劲,三十鞭打下去背部流血,鞭痕明显。
打完之后,章城就被扔了出去。
背上痛的火烧火燎,但好在没有伤到筋骨,章城咬着牙挪动到医馆上药,又挪动回家,趴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伤口已经开始慢慢结痂。
章城忍着疼痛去了东城,他一向很能忍,穷、苦、饿、冻、疼……都能忍得下去。
但是到了东城,却发现他回不去了。
因为东城兵马司里忽然有了谣言,说是章城这么积极的给王世元办丧事,不是为了什么恩情,而是为了独吞王世元的财产。
有人还算了笔帐,王世元一个月的俸禄是二两二分,还有其他比如“柴薪银”的补贴,一年算下来也有三十两银子,现在知道他还养家,但女人孩子能吃多少,租的房子也便宜,一年也至少能剩下十两,三年就是三十两。
再说,房子是租的,可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不是,说不定还有王世元一家没有来得及收拾的散碎银子,也都是钱。
章城最是抠门爱钱,平日里装成一副正直的样子,实际上最贪。
这话在东城兵马司先是嘀嘀咕咕的避着人讨论,后来就声音大了,李正听到警告他们不许胡说。
但是晚了,偏偏让巡城御史听到了。
巡城御史本就对王世元命案中的隐情不满,认为是东城的责任,把他给连带,加大了对东城兵马司的巡查力度,恨不能把所有不对的苗头全部摁死。
章城就是这个苗头。
既然是招募又延期的弓兵,虽然过了明路,是经东城兵马司正式报备又被顺天府批准了,但还是属于超期服役。
那些谣传虽然是谣传,可也对东城兵马司的名声造成了损害,上面人也开始过问,所以对章城做清退处理,念在没有造成恶劣影响,可免杖责,但是“退役粮”取消。
章城懵了。
李正摸着下巴,查抄赌坊的事他一早就听说了,暗自庆幸没有认义父子,但他对章城还抱有希望,让章城先回去,清者自清。
章城只好又挪回家,身上的伤养两天就好了,麻烦的是失去了弓兵的俸禄,必须找份工。
但无人雇佣他,平时打零工的几家铺子也说不招人了,尽管章城看出来他们需要人手。
一天没有进帐就得花攒下来的银子,章城感到肉疼,仔细的算了算帐,把每日两餐减为一餐。
算好帐,他感到迷茫,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藏好钱匣子,就听见邻居婶子和哑巴伙计阿巴阿巴的声音。
唐玉浓来了?!她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章城的心狂跳起来,即想打开门见见她,又害怕被她看见此时的窘迫,两种心情夹击,让他抬手想开门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就在他左右汶南,不知所措时,阿巴阿巴的声音居然到了门口。
邻居婶子拍门。
“章弓兵在吗?”
婶子拍门的力气很大,大到每拍一下章城的心就揪一下,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却仿佛是在做贼。
团团转了两圈,额上的细汗擦了又擦,章城想通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打开门,门外没有唐玉浓,只有一个红了眼圈的哑巴伙计。
邻居婶子解释。
“这小哑巴找了你好久,指定有事,你们聊着,我先走了。”
哑巴看着婶子走了,才看向章城,比比划划。
唐玉浓请他过去吃饭。
哑巴的眼泪掉下来,又接着比划。
或许是抉别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