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亦玫终究还是跟了进来,脸上挂着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能检查出什么花来”的倔强表情,下巴微微扬着,像只骄傲的、被迫进入陌生领地的小孔雀。
只是,那悄然爬上耳廓的淡淡绯红,泄露了远不如表面淡定的内心。
许诺背对着她,正站在水池边,细致地清洗双手。
水流声哗哗作响,清朗的声音混在其中,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先进行乳腺检查,包括视诊和触诊。观察位置、大小和形态是否对称。触诊时,我会用手掌平贴肌肤,按顺时针方向依次触诊,了解有无压痛、结节或肿块。”
黄亦玫穿着一条剪裁得体的连衣裙,款式简洁,关键在于,它是前开扣式的。
这显然是母亲吴月江“传授”的经验,为了方便检查,可以最大程度地保留体面。
这个认知让她脸上又热了一层,心底那点对母亲“叛变”的嗔怪,掺进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
但即便如此,当许诺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示意她解开上衣扣子时,黄亦玫还是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悸动。
这不同于被人欣赏美貌时的坦然,而是一种被剥离了社会身份、仅仅作为“生物体”被专业审视的陌生感。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手指有些发僵地,一颗一颗解开了胸前的纽扣。
衣衫向两侧滑开,露出里面同色的、包裹着年轻饱满弧线的内衣。
皮肤在检查室偏冷的灯光下,泛着象牙般细腻温润的光泽,锁骨清淅优美,肩颈线条流畅。
即使在这个情境下,那种浑然天成的、健康鲜艳的美丽依然极具冲击力。
许诺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将她的手臂放于身体两侧,然后开始进行视诊。
目光专注而快速,如同扫描仪,掠过皮肤表面,查找任何细微的色素沉着、凹陷、水肿或异常静脉曲张。
“请解开内衣搭扣。”
黄亦玫咬了咬下唇,依言照做。最后的屏障褪去,完全展露。
脸颊不可避免地被红晕浸透,眼神飘向天花板,试图用倔强掩饰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羞耻感。
许诺的双手温暖而干燥,依照刚才所述的顺序,开始触诊。
手掌力道均匀、稳定,动作流畅而专业,绝无任何多馀或迟疑的停留。
他全神贯注于掌心传递的触感信息,组织的弹性、均匀度,有无异常的硬结或包块。
黄亦玫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甚至有些惊讶。他的手法如此规范而冷静,带着权威和尊重感。
但另一种更隐秘的尴尬,随着检查的深入,悄然弥漫开来。
连日来,因为那些混乱恼人的梦境和心绪不宁,加之可能的内分泌轻微失调,她其实一直有些难以启齿的不适。
白带比往常明显增多,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属于她平常健康状态的轻微异味。
平时穿着衣服尚可自我安慰忽略,但在此刻,这份私密的“不完美”被无限放大,让她感到一种更深层的、生理性的羞耻。
她几乎能想象到,当进行下一步妇科检查时……
这个念头让她脚趾都蜷缩起来,身体不易察觉地微微僵硬。
许诺的触诊已经接近尾声,眉宇间始终是沉静的专注。
在触碰到某个局域时,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完成了全部流程。
“乳腺触诊未见异常结节或肿块,接下来需要做妇科常规检查,取一些宫颈脱落细胞和白带样本。”
尽管许诺的话语很公式化,没有提及任何关于“异味”的敏感词,但刚才那短暂的停顿,以及此刻要求采样的话语,让黄亦玫的心猛地一沉。
他……是不是察觉到了?
那份强撑的倔强,在更直接的生理隐私面前,开始出现裂痕。
黄亦玫躺在冰冷的检查床上,按照指示摆好姿势,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惊人,目光死死盯着天花板某一点,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这个她原本打算“揪住对方把柄”的检查室,此刻却成了她自身“不完美”无处遁形的审判台。
“放松点,很快的。”
许诺已经戴好手套,准备好窥器和采样工具。眼神依旧专业而平静,所有可能引发尴尬的细节,都被隔离在了医学屏障之外。
这反而让黄亦玫在极度的窘迫中,隐隐生出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
虽然讨厌他,又不得不承认,此刻的他,可靠得让人恨不起来。
“好了!”许诺迅速完成采样,处理好器械,转身再次洗手。
黄亦玫默默地整理好衣裙,坐起身来,脸上红晕未退。
她抿着唇,等着宣判结果,那副强装镇定的样子,透出几分青涩的可爱。
许诺洗好手,擦干,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她脸上。
“白带采样时,我注意到分泌物偏多,伴有轻微异味。但这通常不是质性病变,与近期作息紊乱、精神压力大、免疫力暂时下降有关。”
他顿了顿,看着黄亦玫微微睁大的眼睛,补充道:“比如,连续睡眠不好,多梦,情绪焦虑,都可能导致内分泌和局部菌群暂时失调。你最近……休息得怎么样?”
黄亦玫愣住了。他说的,分毫不差。那些纠缠不休的梦,那些烦躁不安的情绪……
她没回答,但闪铄的眼神和微微咬住的下唇,已经给出了答案。
“应该问题不大,注意休息,调节情绪,保持局部清洁干燥,通常可以自行恢复。”
许诺没有追问,只是拿起笔,边写边说:“如果一周后没有改善,或者出现瘙痒、疼痛等其他征状,再考虑用药或进一步检查。样本我会送去化验,最终以化验结果为准。”
说着,撕下记录纸,递给她,目光清澈坦率。
“这是初步检查记录和建议。出去后到隔壁房间等化验单,大概半小时。”
黄亦玫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纸,抬起头,撞进平静无波的眼眸里。
那里没有得意,没有窥探,只有完成一项工作后的例行公事,以及……一丝医者本能的关切。
半个小时后,许诺看着刚刚出来的几项检验结果,眉头微蹙。
“黄亦玫同学,根据目前的检查结果,你存在明确的菌群失调,并且正处在宫颈炎的急性期。”
他顿了顿,更委婉地说:“在炎症未得到有效控制、复查结果完全正常之前,必须严格杜绝任何形式的亲密行为,以避免加重感染或造成上行性蔓延。”
“什么?!”
黄亦玫象是被针扎了一样,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被冒犯的怒意,“妇科病?我怎么可能得那种病?你…你是不是检查错了?”
“别激动,妇科炎症其实就象感冒一样。它的发生,与个人卫生习惯、身体免疫力、内分泌水平更为密切。”
许诺语气温和,耐心解释:“我知道你没有交过男朋友,也正因如此,以现有的医疗器械,做不到更深层次的检查。”
“那…那怎么办?”黄亦玫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
“那我直说了,保证充足睡眠,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嘤……”黄亦玫抬手捂着嘴,后面的话完全听不见,整张脸连同脖颈瞬间红透,像熟透的龙虾。
他知道了?
那些私密又羞耻的梦境……难道还能延伸到生理疾病上来?
许诺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缓缓收起桌上的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