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小人因啜泣而颤抖,李承干赶紧扒拉开儿子,小心的给李象擦眼泪。
“好好地,怎么给哭了?”
李象一边啜泣,一边说:“就是觉得鸡好坏,兔子好可怜。”
李承干轻轻拍著李象背心:“兔子打赢了,苦难过去,至于债务,兔子永远不会忘记,迟早会讨回来的。”
哄孩子是一个大工程,李象哭了有一阵子,才渐渐止住眼泪,李承干忍不住感叹,父亲这泪失禁体质,隔代遗传了这是。
李象还没哄好,可心在殿外通报:“太子殿下,圣人来了。”
“知道了,你先去回圣人,请圣人稍候片刻,我换了衣裳就过去见驾。”
“象儿在这里等我,先做你的功课,我一会儿回来看你。”
安抚完李象,李承干迅速换了衣裳,从立政殿去显德殿,进门尚未礼毕,就听到上方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太子架子挺大,朕来了都要等。”
改自称了,父亲这是真被气到了。
“臣沐浴才结束,穿着简便,贸然面君,实在失礼,换衣裳耽搁了些时刻,请圣人恕罪。”
李世民轻笑:“恕罪?为什么不是请朕降罪?”
李承乾心知,父亲就是来找麻烦的,得小心应对。
“孔圣人有言:不学礼则无以立。臣面见君父,更换正装前来,遵循儒家法度,亦不失家国法度。圣人若非为此降罪,臣甘之如饴。”
李世民气极反笑:“你做的没有错,朕要降罪,太子的意思,朕是昏君?”
“圣人当然是明君,所以不会计较臣为更换正装而耽搁的这片刻时间。”
这算是给李世民一个台阶,斗了几句嘴,他心底的火气散了几分,眼下要重新给承干树立威严,最好是李泰背后的那些人,重新靠拢承干,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动手杀人,落下刻薄寡恩的名声。
李承干起身在左侧的位置落座,他回来之后,父亲来东宫较之前世频繁了许多。
“明日是你的生辰,你满二十岁的大日子。明日你不用参加早朝了,早朝结束之后,就在显德殿赐宴,宴请朝野公卿,为你庆生。”
或许是这里待的久了,那些被埋藏在心底的情感,平白被勾了出来。
贞观十二年,他二十岁的及冠之年,前世这个时候,父亲咒他去死,好给李泰腾位置。
“圣人好意,臣心领了,只是臣不喜欢热闹。”
“你喜不喜欢不重要,明日这个宴会非要在显德殿办,你一定要出席,这个很重要。”
到底是做过多年太子,在权力场上浸淫过的人,李承干反应过来了。
“臣听明白了,明日宴会上,圣人有大戏要唱。”
“为太子庆生,朕总要有赏赐的。”
“三师三少您随意安排,别把魏征弄进来就行,我懒得听他唠叨。”
李世民轻笑,小崽子又开始跟他耍心眼儿了,前世贞观十六年,他任命魏征为太子少师,那老小子坐镇东宫半年,李承干和东宫那群言官,一个个的都安分了。
“朕的记性不太好,可魏征没骂过你吧?于志宁看似恭顺的外表下,面对你是倨傲和不屑一顾,魏征看你是怜悯,你不要过早下结论,你会喜欢魏征的。”
“圣人若将魏征送来东宫,臣就抗旨。”
“李承干!”李世民的声音染了几分怒意,冷冷的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圣人想干什么?圣人想立魏王取代臣为太子,如今不愿意了,就来随意拿捏臣?臣也说一句,东宫的席位不少,但容不下魏征。”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退了一步:“好,明日任命的人员里不会有魏征,你不要轻举妄动,坏我的大事。”
父亲这个时间段驾临东宫,他今日不用去请安,李承干起身送父亲出门,李世民走到显德门,突然对身后的承干说:“我的孩子,我知道你心里头有怨气,这会是你将来的江山社稷,我不会再动你,你也不要胡闹可以吗?”
这话语气中有那么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李承乾心下一动,只是一瞬他就清醒了,父亲只是觉醒了未来的一些记忆,知道了李治和武则天那档子破事儿,李泰还有些才华,但李泰的子孙不成器,他成了比较好的选择。
“臣不明白,臣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让圣人觉得臣在胡闹。”
李世民无奈的笑了一笑,现在是没有,将来肯定会有。
“好好准备明日的宴会,原本我想听你的提议,明年再把你的三师三少左右卫率满员,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这些事情越往后拖,变数越多,从今日赐名,以及承干不愿意魏征入东宫,李世民敏锐的察觉到,承干不愿意他过早的完备东宫官员配置,是不愿意牵连旁人。
一开始,李世民以为承干要和从前一样,来一场谋反,可谋反应该找更多的人,若是为了谋反,承干绝对不会这么抵触成亲,不会抵触他完备东宫的配置。
“我知道你小子,肚子里憋著坏呢!。”
李承乾心道:想跑路而已,算什么憋著坏?
“你想离开这里?别做白日梦了,你能从长安城跑到洛阳城去,都是你的本事。”
李承干愣了一愣,父亲猜出来了,他想跑路。
“一国太子,难道还比不得一个庶民?承干,你从未真正经历宫墙之外的生活,不要被你的天真无知迷惑,宫墙之外的生活,没你想的那么舒服。”
话音未落,李世民转身离开,李承干拱手拜过,送别父亲离开。
留在这里当太子,跟一群世家大地主打擂台,身边到处都是算计,劳心劳力一辈子,到了晚年一个头疼折腾的人死去活来。
回到未来做一个大学老师,最多应付一下办公室政治,有他爸妈的人脉积累,他别到处树敌,日子过得可比大唐皇帝舒服多了。
父亲的认知没有错,只是生产力不一样了,时代不一样了,人们的追求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