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京监国,李世民打着“孝”的旗号,一如此前李承干用这个旗号,阻止他去九成宫避暑,他不怕李承干不应下。
鉴于李承干在太极殿上疯了那一场,李象新师傅的问题,李世民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亲自问一下李承干的意见。
那日早朝闹得实在难看,李世民不太愿意同李承干单独见面,得知李承干在立政殿,他想着正好妻子观音婢在,李承干对母亲一向十分敬重。
不过,李世民到立政殿的时候,李承干早就离开,长孙皇后也已经睡下了。
李世民踌躇再三,还是决定亲自去东宫见一见李承干,他们终究是父子,还是君臣,往后共事的时间还多。
况且,李承干病了,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前去探望。
李承干正在给李象辅导功课,宫人进来通报圣人驾到,他知道没什么好事。
父亲甚少涉足东宫,可以用“无事不登三宝殿”形容,李承干拉着李象见礼之后,就唤来宫人带李象出去玩儿了。
太极殿“请废太子”事件过后,这对父子再相见都有些尴尬。
空气突然的静默,令人十分难受,还是李承干率先开口打破僵局:“圣人有什么吩咐,召臣去甘露殿就好,怎么还亲自跑这一趟?”
“你病了这许久,我想着该来看看你。毕竟,你我是父子,不该如此生疏。”
李承干表示理解,没有将病人请到自家探望的道理。
李世民拿起李象的功课,借翻看功课掩饰尴尬:“我这一趟过来除了探病之外,另有两件事情同你商量。”
“商量二字实在言重了,圣人有什么吩咐,臣百死不辞。”
李世民白了眼李承干,兔崽子的确不会多言,只是私下里阴人。
“太上皇病了,御医说需要静养,长安闷热,不利于养病。你母亲有孕在身,仁智宫凉快,我打算带她去仁智宫,待孩子生下来,满了月子再回来。”
阻止父亲去九成宫的理由是太上皇有疾,圣人不宜远行。父亲去仁智宫避暑的原因是太上皇有疾,长安闷热不利于养病。
其实,宫中有窖藏的冰块,放在屋子里并不很热,但是,父亲决心出去避暑,后面还有一堆理由等着他,他总不能一个个都给驳了。
李承干有些难受,所以,他忙活了这么一遭,还是要监国?
“承干,你没有什么异议吧?”
李承干笑着回应:“圣人圣明,臣无异议。”
才闹了一出,他们父子见了对方都尴尬,父亲离开长安也好,他在长安。父子之间有大半年的时间不用见面,彼此都清静。
“那就好,我不在长安的日子,跟从前一样,朝中大小事务,大多就由你来裁决。”
这个大多的范畴还是颇广的,只要不是两国开战,以及政策发布等必须要李世民做的事情,李承干都可以做。
太子监国,完全可以把太子看做一个家庭的大管家,就是给人家看家。
李承干领命,又问:“还有一件事情是什么?”
李世民注意力在李象课本的注解上,漫不经心的回答:“象儿的授课师傅,你心中可有人选?”
贞观一朝人才济济,找一个名师不难,不过想到他以后的结局,李象的老师还是不要太出名了。
“弘文馆那么多经学博士,都是饱学鸿儒,圣人随便指一个就好。”
李世民轻笑:“我怕你不满意,去太极殿再闹一场,你不要脸,我丢不起那个人。”
李承干暗道:但凡李象的老师,不敷衍了事教学,不无理由虐打李象,他吃错药,才去找人麻烦。
“圣人说笑了,有了上一次的例子,若还有人敢敷衍皇孙的功课,不由分说的无礼责罚,那就是目无天家,藐视君威。
况且,人之亲莫过于骨肉,臣为皇孙之父,圣人是皇孙大父,臣想圣人也不会看着皇孙被凌虐吧?”
李世民放下李象的课本,幽幽的目光落到李承干身上:“注解写的不错,你的功课大有进益。”
李承干望向李象的课本,上辈子学的东西又没忘,捡起来很容易的,何况他身边有个古汉语专业的教授,耳濡目染,做个注解啥的没问题。
不过,父亲想岔开话题,没门儿。
“圣人,您是不会看着皇孙被轻贱凌虐的,对吗?”
话题没转移开,李世民微微点头,老实说,他不喜欢现在的承干,对上他几乎没什么情感波动。
明明月前的承干,还会讨好委屈,就加个元服,恍若两人,若非东宫戒备森严,他都怀疑太子给人掉包了。
“承干,你不觉得你变了吗?”
李承干沉默片刻,他还是李承干,不过是时空错位之后的李承干,还是经历了前世的李承干,当然会变。
“你不觉得,你少了人情味吗?”
“有吗?”李承干活脱脱一新兵蛋子,满眼好奇的看着父亲:“臣没有人情味?不会吧?”
李世民望着眼前的儿子,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或者说,你只是”对他没有人情味,李世民自嘲一笑,终止了话题:“三日后,我就启程离开仁智宫了,你可有什么对我说的?”
“上一次的事情,圣人罚了左仆射三个月的俸禄?”
“你觉得我罚的不该?”
李承乾心下暗嘲:皇帝那一堆骚操作,导致朝臣有了异样的心思,进而轻贱于他,同房乔有什么关系?房乔现在是他的太子詹事,他当然要力所能及的回护。
“东宫有詹士府,左右春坊,这三个机构相各自独立,相互约束。从职权上来说,詹士府的太子詹事,不能插手左春坊。左庶子之过,加罪于太子詹事,臣于心不忍。”
李世民轻笑:“你直接说我迁怒房乔不就得了?”
李承干抿了口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直接说出来,父亲不得红温?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圣人说左仆射错了,左仆射就是错了。圣人宽恕他,就是天恩浩荡。”
“太子,你在笼络朝臣?”
李承干不慌不忙放下茶盏,缓缓开口:“圣人施恩于他,同臣有什么关系?”
“我若是不同意,你不会又要在太极殿闹吧?”
闹?
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也叫闹?
“臣只是进言,圣人不愿宽恕,臣也不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