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庭内,侬智听着下面的争吵,心中又怒又惧。怒的是这些平时恭顺的部族,大难临头各自飞;惧的是穆远山那毫不留情、雷霆万钧的兵锋。他知道,秦军这次绝不再是惩戒性的边境冲突,而是意图灭国的亡族之战!
“够了!”侬智猛地一拍王座扶手,嘶声吼道,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秦军已经打进来了!穆远山的目标就是虎踞城!城破之日,你们以为还能独善其身吗?他穆远山的刀,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部族吗?!”
殿内稍微安静了一瞬,但恐惧并未消散。
侬智强打精神,他知道此刻必须拿出王者的决断,哪怕只是垂死挣扎:“传本王令!”
“王城所有卫队、禁军,即刻加固城防,准备死守!将所有库存的箭矢、滚木、火油全部搬上去!”
“派出快骑,收拢所有从前线溃退下来的兵马,不管是哪个部族的,一律编入王城守军!”
“另外,”他目光扫过下面那些眼神闪烁的首领,语气带着威胁,“各部族!立刻将所有能战之士派来王城协防!这不是为本王而战,是为了你们自己的家园,族人而战!若有人阳奉阴违,不肯出兵,待秦军退去,本王第一个灭他全族!若合力守住王城,击退秦军,所有损失,本王本王加倍补偿!”
然而,这番半威胁半利诱的命令,效果寥寥。各部族首领面面相觑,眼神中更多的是犹豫和自保的算计。穆远山的威名太盛,秦军的兵锋太锐,短短数日连破数城的战绩,让所有人胆寒。派兵来王城,那很可能是有来无回,白白消耗自己部族最后的力量。守不守得住王城,大多数人心里都没底。
看着下面一片死寂和消极的态度,侬智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自己这个百越王,已经指挥不动这些各怀鬼胎的部族了。所谓的百越国,在真正的灭顶之灾面前,不过是一盘散沙。
他最终无力地挥了挥手:“都下去准备吧!至少,也要守住王城。”
首领们如蒙大赦,纷纷行礼退出,脚步匆匆,生怕走晚了被强行摊派任务。
空荡荡的大殿里,只剩下侬智和数位王庭大臣。他颓然倒在王座上,望着殿外阴沉的天气,仿佛已经看到了城外那遮天蔽日的黑色旌旗,听到了秦军战鼓的轰鸣和穆远山那冰冷无情的进攻号令。
悔恨,如同毒蛇般啃噬他的心。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信了周人的鬼话?怎么就以为可以火中取栗,从两大帝国的夹缝中谋取利益?
现在,一切都晚了。秦人的刀,已经架到了脖子上。
“王上,是否是否考虑向大秦请降?”一名大臣颤抖着声音,小心翼翼的提议。
“请降?”侬智惨笑一声,“你以为秦帝派出穆远山是为了接受我们投降的吗?他是来灭国的!是要用百越的血,来警告南诏,警告天下!”
他闭上眼,仿佛已经看到虎踞城在烈焰中坍塌,看到了自己的头颅被悬挂在秦军的旗杆上。
“传令紧闭四门,死守听天由命吧。”最终,他只能发出这样一道苍白无力的命令。
命令下达,王城内一片压抑的忙碌和绝望的气氛。
百越,这个在周楚两大帝国夹缝中生存近百年的王国,因为一次错误的投机,正面临的立国以来最严峻的生存危机。
云州,云澜城头。
寒风凛冽,吹动着城头猎猎旌旗。孟珙身披大氅,神情却不再如往日般带着那份轻松戏谑,而是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与压抑的怒火。
城下,耶律牧野的大军营盘连绵,如同爬伏的巨兽,并未因久攻不下而显出丝毫疲态或撤退迹象。相反,他们采取了极其烦人且有效的战术——持续低烈骚扰。
每隔一两天,周军便会组织数千人不等的部队,在投石机、床弩的掩护下,对云州防线的某一段发起一次‘像模像样’的进攻。攻势并不拼命,往往在守军激烈反击、造成一定伤亡后便主动退却。但这样的进攻从不间断,轮番进行,使得守军必须时刻保持高度戒备,神经紧绷,得不到充分的休整。夜间也常有小股部队袭扰、佯攻、或用投石机抛射一些碎石、火罐,搅得防线不得安宁。
耶律牧野的目的很明确,他不指望能攻破孟珙打造的铜墙铁壁,但他要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持续消耗守军的精力,体力、箭矢檑木等物资,并牢牢将孟珙军团钉死在云州,不给他分兵他顾的机会。
孟珙看穿了对方的把戏,却也一时没有太好的破解办法。出城反击?对方兵力占优,且以逸待劳,野战风险极大。固守?就只能承受这种无休止的消磨。半个月下来,城墙依旧稳固,伤亡可控,但将士们的疲惫感与烦躁情绪却日益累积。
“这个耶律牧野,倒是学精了,玩起这磨人的勾当。”孟珙望着城下井然有序的周军营盘,低声自语,眼中寒光闪烁。他需要一场反击,打疼对方,打破这种憋屈的僵局,但苦于兵力不足,缺乏一击制胜的条件。
就在这时。
“将军!急报!”一名斥候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爬上城楼,脸上带狂喜的神色,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后方后方沙州方向!白起将军的军团前锋已经抵达!主力正在全速开进,最迟明日,先头部队便可抵达我云州!”
“什么?!”孟珙霍然转身,一把抓过斥候手中的军报,目光如电般扫过上面的字句。
“哈哈哈哈!好!好!好!”孟珙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畅快与豪情,多日来的憋闷一扫而空,“陛下竟然将白起将军调来了!真是天助我也!”
白起军团的到来,意味着云州防线的力量对比发生根本性逆转!孟珙手中,终于有了足以打破僵局,甚至发起反击的强悍生力军!
“快!传令各营主将,即刻前来议事!”孟珙精神大振,声音洪亮,“还有,立刻派出接应部队,前往沙州方向,迎接白起将军!”
他快步走到垛口前,再次望向城下耶律牧野那看似稳固的营盘,眼中的神色已从之前的凝重审视,变成了猎人看到猎物的锐利与兴奋。
“耶律牧野啊耶律牧野,”孟珙手指轻轻敲击着冰冷的墙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在这城下磨了半个月,觉得我拿你这块牛皮糖没办法是不是。”
“现在,该轮到我,给你加点‘硬菜’了!”
“传令全军,加强戒备,养精蓄锐!”孟珙对身边的副将吩咐,“告诉弟兄们,憋了半个月的鸟气,很快就能出了!真正的硬仗,就要来了!让我们好好欢迎远道而来的白起将军,然后一同送耶律牧野一份终身难忘的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