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唯一能够镇住她们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当今的皇太后,自己的嫂嫂张氏。
另一个,就是自己这位深受太宗皇帝喜爱,如今又手握重兵的嫡亲长公主。
只有她们两个联手,才能确保皇位平稳过渡,不会出任何幺蛾子。
“我明白。”朱芷容用力地点了点头,擦干了眼角的泪水,那张雍容华贵的脸上,重新恢复了镇定与坚毅。
“夫君,宫里交给我。你……你要多加小心。”
她知道,宫内的争斗,最多只是妇人之间的小打小闹。
而宫外的世界,才是真正的惊涛骇浪。
一旦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出,那些对蓝武的新政心怀怨恨的旧势力,那些被压制了许久的野心家,会不会趁机作乱,谁也说不准。
蓝武要面对的压力,远比她要大得多。
“放心。”蓝武看着自己的妻子,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怕这个?”
他伸手,替朱芷容理了理鬓边的一缕乱发。
“去吧,宫里,就交给你了。”
“嗯。”
朱芷容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任何话,转身便快步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她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她必须立刻找到那个还在玩闹的侄孙,带他去见他父皇最后一面,然后,去履行她作为大明长公主,最后的责任。
当朱芷容行色匆匆地赶到后花园时,果然没有在暖阁里找到朱祁镇。
她心中早有预料,对此也并不意外。
问了守在院外的丫鬟,得知太子殿下似乎是往后花园的方向去了,朱芷容便直接带着人,找了过去。
果然,在假山背后的一处凉亭里,她看到了正和太监王振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分享什么好东西的朱祁镇。
看到朱芷容突然出现,朱祁镇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把手里的糖罐往身后藏。
王振更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头埋得低低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姑奶奶……”朱祁镇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朱芷容看着自己这个贪玩调皮的侄孙,心中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
大明这一代代的,从太祖皇帝到他父亲太宗皇帝,再到他大哥,然后是他侄子,最后是眼前这位侄孙,她虽然从来没有说出口过,但却也明白,的确是一代不如一代的。
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教训他的时候。
她快步走到朱祁镇面前,蹲下身子,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对他说道:“镇儿,别玩了,快跟姑奶奶进宫。”
“进宫?现在?”
朱祁镇有些不情愿:“可是……我字还没练完呢。”
“你父皇……想见你。”朱芷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朱祁镇虽然年幼,但也隐约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
尤其是看到姑奶奶那发红的眼眶,他心里“咯噔”一下,再也不敢耍小性子了。
而跪在地上的王振,听到这句话,眼中却是瞬间就流露出了一股骇人的精光,不过只是一瞬,他就瞬间收敛了心绪,依旧老老实实的跪在那里,好似一个泥塑木胎一般。
“哦……好。”朱祁镇乖乖地伸出手,任由朱芷容牵着。
朱芷容没有再理会跪在地上的王振,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让他留在凉国公府等消息,然后便拉着朱祁镇,头也不回地,朝着府外停着的马车快步走去。
马车一路疾驰,很快便驶入了戒备森严的紫禁城。
不过,他们并没有直接去乾清宫见朱瞻基。
朱芷容牵着朱祁镇,径直来到了皇太后张氏居住的仁寿宫。
当她们到的时候,一个穿着贵妃服饰,面容姣好,神情却有些憔悴的女子,已经等在了那里。
正是朱祁镇的亲生母亲,孙贵妃。
看到朱芷容和朱祁镇,孙贵妃连忙迎了上来,眼眶一红,便要说话。
就在这时,内殿的帘子被掀开,皇太后张氏,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
这位曾经的太子妃,仁宗的皇后,如今大明最尊贵的女人,虽然脸上也带着悲伤,但神情却异常的镇定。
她的目光,越过了孙贵妃,直接落在了朱芷容的身上。
四目相对。
两个在大明朝堂,拥有着截然不同,却又同样举足轻重地位的女人,很有默契地,同时对着对方,点了点头。
一个眼神,便已胜过千言万语。
“走吧。”
张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带上镇儿,我们一起,去见见陛下。”
说罢,她便主动走上前,从朱芷容的手中,接过了朱祁镇的另一只手。
就这样,大明的皇太后,长公主,共同牵着这位年幼的皇位继承人,身后跟着一个孙贵妃,朝着那座象征着帝国权力之巅,此刻却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宫殿,一步步地,走了过去。
对于皇宫里正在发生的一切,蓝武并没有投入过多的关注。
他此刻正站在凉国公府最高的望楼之上,目光沉静地,俯瞰着整座北京城。
大雪初歇,铅灰色的天幕下,鳞次栉比的屋顶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
往日里喧嚣的街道,此刻也显得有些冷清。
但蓝武知道,在这片看似平静的雪景之下,正涌动着无数看不见的暗流。
皇帝病危,即将驾崩。
这个消息,就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虽然表面上还没有激起太大的浪花,但水面下的涟漪,却早已一圈圈地,扩散了出去。
那些因为新政而利益受损的旧日勋贵,那些对他的改革心怀不满的儒生士大夫,那些潜藏在阴影里,等待着时局动荡的野心家……
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蓝武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人在想什么。
因为,他早已为他们,准备好了一切。
无论这些人想要做什么,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国公爷。”
一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指挥佥事,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蓝武的身后,单膝跪地吗,等待着蓝武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