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所有人看到的,是一道无法用语言描述其颜色、其粗细、其威能的光流,自那苍瞳的中心轰然落下。
如同天穹破碎,天河倒灌。
所过之处,空间本身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光流倾落在了银色光柱的顶端。
接触的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那看似宏伟无比的银色光柱,在这道金色光流面前,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
湮灭。
于无声中彻底地从概念层面的毁灭。
金色光流以不可阻挡之势,沿着银色光柱的轨迹,一路向下推去。
银光节节败退,寸寸碎裂,化为最原始的无属性能量乱流,然后连这乱流也被金色光流吞噬。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思维跟不上。
仅仅一两个呼吸之间,那道贯通天地的银色光柱,便从顶部到底部,被彻底抹除了存在。
而金色光流去势不减,落入深渊,砸入魔狱……
霜狼堡今天的夜空格外澄澈。
瑰丽如梦幻绸缎的极光正在无声流淌,碧绿、绛紫与嫣红的光带相互缠绕,将半边天穹喧染得如同神只打翻的调色盘,美得不似人间应有。
然而,堡内无人有暇欣赏这北境难得的奇景。
先前的光柱已然平息,但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黑点。
起初,在朦胧的光晕和起伏的地形掩护下,似乎只是雪原本身在蠕动。
但很快,那般的蠕动变得清淅且密集,正以惊人的速度向着霜狼堡的方向蔓延。
那不是雪浪,也不是错觉。
是魔物,海潮般的魔物。
“呜——呜——呜——!!!”
凄厉到刺破耳膜的警报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骤然撕破了这片夜色。
这警报声与寻常示警的短促节奏截然不同,是持续不断仿佛要一直响到世界尽头的长鸣!
这是最高级别的全面接敌信号!
“敌袭!最高级别!嚎哭峡谷方向!所有战斗人员就位!非战斗人员立刻进入掩体!重复,所有战斗人员立刻就位——!”
军官们嘶哑的咆哮声混杂在刺耳的警报背景音里,如同投入沸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整个霜狼堡!
原本或是在营地,或是在工坊亦或者仓库间穿梭的士兵们,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猛地一顿,随即以近乎本能的速度冲向各自的战位。
沉重的脚步声、甲胄碰撞声、武器出鞘声、粗重的喘息声……无数声音汇成一股躁动而充满压迫感的洪流。
城墙上,原本相对稀疏的守军瞬间变得密集。
弓箭手扑向垛口后的箭槽,炮手开始为冰冷的魔导巨炮预热,镶崁在炮身上的魔晶一块接一块地亮起幽蓝或赤红的光芒,发出低沉的嗡鸣。
法师们则三五成群地迅速集结到指定的魔法增幅节点,脸色凝重地开始调整魔力,低声吟唱起防护或攻击法术的预备咒文。
气氛,在警报响起的十秒内,从略带疲惫的日常戒备,瞬间绷紧到了近乎断裂的战争状态!
希琳公主几乎是和警报声同步从临时分配的营房里冲出来的。
灿金色的长发没有来得及束起,此刻在脑后肆意飞扬,她身上只套着便于行动的贴身劲装,手中已然握紧了那柄华贵而锋利的长剑。
她跳到了城墙之上,几乎一眼就在人潮中找到了那个无比显眼的身影。
“克洛伊!”希琳脚下发力,轻盈地跃过几个堆放箭矢的木箱,几个起落便来到他身边,声音带着急促:“发生了什么?”
克洛伊闻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微微摇头。
“我也不知道,但……大概是要出大事了。”
他指了指城外的远方。
希琳公主下意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密密麻麻,如同倾巢而出的蚁群,又如同决堤的污浊洪水,从嚎哭峡谷的方向涌出,铺满了目力所及的雪原!
苍白的骷髅海敲打着锈蚀的刀剑盾牌,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嗒声。
绿皮肤的哥布尔如同跳蚤般在更大的魔物脚边窜动,发出尖锐的嘶叫。
肌肉虬结的巨魔推动着简陋的攻城器械,像移动的小山,更远处,隐约能看到身披重甲、体型庞大的深渊恶魔轮廓,以及低空掠过的、如同蝙蝠与秃鹫混合体的石象鬼群。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魔潮。
“该死的!这么规模,这种数量级!怎么可能……!”
“集结!快!第一、第二盾卫大队,城墙缺口缺省位置!长枪手上前!”
“魔导军团,第一至第五串行,按预定坐标,准备复盖式元素轰炸!第六第七串行,专注防护结界!”
“所有弩炮,标尺调整至最大射程!”
“后勤队,医疗队,立刻进入地下掩体!动作快!”
城头上,各级军官的吼声此起彼伏,压过了依旧尖啸的警报。虽然情况突变,敌情严峻,但长期的军事训练和北境人骨子里的悍勇,让整个霜狼堡的防御体系在经历最初的震动后,迅速展现出了应有的轫性。
士兵们虽然面色紧绷,眼神却不见多少慌乱,更多的是狼一样的凶光和对命令的绝对服从。
一名满脸络腮胡的百夫长正飞奔着冲向自己的队伍,路过克洛伊和希琳所在的垛口时,他猛地刹住脚步,目光扫过这两个衣着气质明显与普通士兵不同的年轻人,尤其是克洛伊那头醒目的银发和眉心圣痕。
他显然认出了什么,但时间紧迫,不容多言。
百夫长只是朝着他们用力一挥手,吼道:“学生?后方协防!” 说完,甚至不等回应,便象一阵风似的冲下了马道,消失在一队正在登城的重甲步兵之中。
“后方协防……”希琳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命令,眉头蹙紧,碧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甘和尤豫。
她握紧了剑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作为帝国的公主,作为拥有苍瞳之力的高阶法师,站在相对安全的后方,看着士兵们上前线,这让她骄傲的内心感到一种本能的抗拒。
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克洛伊,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某种认同,或者……一个不同的选择。
“克洛伊,我们……”她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征询。
克洛伊的目光从远处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魔潮上收回,落在希琳脸上。
他眼中的那种隐隐兴奋的光芒已经收敛。
他看着希琳眼中那抹不甘,嘴角似乎极轻微地扯动了一下,但没有任何笑意。
“后方协防。”他打断了她的话,果断道。
希琳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地接受这个“怯懦”的安排。
克洛伊瞥了她一眼,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他抬手指了指周围如同精密机器般快速运转的城墙防御,又指了指远处那越来越近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魔物浪潮。
“看清楚,公主殿下。”他的声音压低了少许:“这不是擂台决斗,也不是遭遇战演习。这是战争,是成千上万人命堆起来的攻防。在这里——”
他顿了顿才道:“听从命令,是第一要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