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河村。
江家老宅。
等到天光完全大亮时,江老头、江洋与王艳三人,才先后从各自的屋里出来,每个人都一副睡眼惺忪的疲惫之态。
昨夜家中失火,他们一家几口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才各自回屋躺下歇息,各种翻来覆去睡不着。
尤其是王三妮,昨夜不但被江河泼了冷水,扇了耳光,就连大腿上的骨伤也重新开裂,变得更严重了。
昨晚她躺在床上,疼得根本就睡不着,几乎整夜都在哎哟哎哟的呻吟痛呼,吵得江老头、江洋还有王艳三人,也全都没有睡好。
“老二,你娘这都疼了一宿了,身上也烫得厉害,像是发热了,不能再继续熬下去了!”
出了房门,江十二看到也刚刚从西厢卧房走出来的江洋、王艳两口子,遂开口向江洋吩咐道:
“你且去一趟贾郎中家,把贾不为给请来,为你娘瞧看瞧看!”
“还有,家里的粮食一粒也没有了,你顺便再到周边的邻居家里借些粮食回来。”
江洋揉了揉发黑的眼圈,并没第一时间有所行动,而是在与自己媳妇对视了一眼之后,一脸为难摊了摊手:
“爹,贾郎中的诊费可不便宜,我们两口子手里现在哪还有钱啊?”
“还有,现在的粮食也都金贵着呢,你让我就这么空口白牙的去跟村里人借,谁能借给咱?”
“要不,爹你先给我支一些钱出来,让我拿着这些钱去郎中,然后再买些粮食回来应急?”
江十二闻言,一脸不满的直瞪了江洋一眼。
老二两口子每天在他们的眼皮底下生活,他们会不知这两口子手中有没有攒下余钱?
一贯两贯的他们不敢说,但是五百文、八百文肯定还是有的。
现在只是让这小子出去请个郎中,再买几十斤口粮回来应急,他竟都舍不得。
这个不孝的狗东西,都这个时候了还跟他耍心眼儿!
江十二心中气极,正要出声斥责,却听到屋里的王三妮开口说道:
“老头子,老二两口子确实没什么大的进项,就别让他们再出钱了。”
“你且进屋来,往衣柜里扒一扒,里面的小抽屉里,应该还有几钱碎银子,足够去请郎中买粮食了!”
江十二闻言,不由再次狠瞪了江洋一眼,又转身回了屋。
“老婆子,你就且这么惯着他吧,当心以后又惯出一个江河那样的不孝子出来!”
进了屋,江十二忍不住出声埋怨了王三妮两句,然后直奔衣柜处。
“别再跟我提那个不孝子、白眼狼!”
听到江十二又提起了江河,原本已经熬得有些虚弱不堪的王三妮,胸中的怒意再次暴发上涌,忍不住尖声叫骂起来。
“赵大妹子当年说得一点儿没错,那个小畜牲脚踏七星,头生反骨,天生就是一个怎么都养不熟的白眼狼!”
“早知如此,三十年前老娘就应该听赵大妹子的话,直接把那个不孝子溺死在河里,那样就不会再有今日这般祸端了!”
江十二见老太婆又提起了这件陈年旧事,不由微微摇头叹息,似乎也深有同感。
三十年前,当赵神婆意外看到长在江河右足足底,整整七颗大小不一的黑色斑点胎记之后,就曾断言——
说江河那小子脚踩七星,天生反骨,若是一直留在身边,他们夫妇日后必遭反噬。
轻则家里灾祸不断,霉运缠身,甚至还会减寿损命。
重则家破人亡,举族皆受牵连,不得好死,不能善终。
当时他们两口子将信将疑。
且那时江河已有六岁,是个半大小子,都可以下地帮家里干活了。
他们便一时心软,没舍得直接将当时的江河溺死或是驱逐出老宅。
而是退而求其次,在赵神婆的建议下,将那小子当家用的牲口一样逐年养大,且刚满十四岁,就将他直接分出去单过。
万没想到,这都三十年过去了,一直被他们养得跟条家犬一样听话的江河,还是长出了反骨,变成了一个忤逆不孝之徒!
江十二一边回想着以前的事情,一边伸手摸向衣柜内的暗匣,随即他本就阴沉无比的脸色顿时一变。
“钱呢?!”
“这里面怎么空了,什么都没有了?!”
江十二惊呼一声,连忙探头俯身,手忙脚乱地在暗格里一阵翻找,可里面确实已经空空如也,半钱银子也没有了。
正在呻吟著咒骂江河的王三妮听到动静,强撑著双臂坐起身来,急声问道:“老头子,怎么了?!”
“钱!咱们放在衣柜里的钱全都不见了!”
江十二急得额头上瞬时冒出了一层细汗。
说话间,他抽身离开衣柜,继而转身踮足,伸手摸向他之前藏在住屋门头档板处的那些私房钱。
当他发现那里竟然也已经空空如也的时候,面上的神色不由变得更加难看!
王三妮闻言,顾不得腿上的伤痛,连滚带爬地扑到炕边,伸手在床底的砖石缝里摸索了一阵之后,瞬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与咒骂:
“遭贼了啊!”
“哪个天杀的,缺德带冒烟儿的混帐东西,把老娘好不容易才攒下的五百文钱给偷走了?!”
那五百文钱,正是她前几日欲卖江沫儿与江娴那两个赔钱货时,收的人家的定钱。
现在可好,钱都还没有捂热,就全都被人给偷走了!
门外,正等著老爹拿钱给他们的江洋与王艳夫妻,听到屋内的动静,二话不说,同时快步冲了进去。
“爹,娘,这是咋的了?咱家进贼了?!”
“丢了多少钱?!”
进了屋,看到江十二与王三妮全都一脸失魂落魄、悲痛欲绝的样子,江洋倍感不妙的高声向二人问道。
“老二,快!快去搬个梯子过来,到房梁上去看看,看看我先前放在上面的那只木箱还在不在?”
王三妮没有理会江洋的问话,而是突然抬头看向头顶的房梁,切声开口向江洋吩咐道。
江洋闻言,不敢有片刻耽搁,连忙与媳妇儿一起,从院外搬来竹梯,并快速爬上房梁。
当他看到房梁上最有可能存放物品的地方,如今也是空空荡荡,并没有老娘所说的什么木箱时,整个人都懵逼了,心里洼凉一片。
“娘这上面是空的,没有什么木箱子,你是不是记错了?”
江洋带着一丝侥幸的向下方询问了一句,说话时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啥?!”
“房梁上的木箱竟也没了?!”
“完了全都完了”
下面的王三妮听到江洋的回复,身形骤然一僵,悲泣地高呼了一句“我的钱啊!”后,便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