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应对(1 / 1)

在郯城一所清静的馆驿内,颍川名士陈纪与其子陈群正在对坐奕棋,实则谈论着不久前发生的州牧更迭。

陈纪落下一子,缓缓道:“长文,刘玄德已接徐州,你观此人如何?”

陈群沉吟片刻,道:“父亲,刘使君仁德爱民,宽厚待士,有关张万人敌为辅,确有人主之姿。昔日陶使君欲表其为豫州牧,父亲亦是认可的。然,今时不同往日。”

“哦?有何不同?”陈纪抬眼问道。

“其势更危。”陈群目光锐利起来,“接徐州而非豫州,看似得一州之地,实则已置身于四战之地。内事未安:陶使君旧部,如丹阳曹豹等,其心难测,恐非真心归附;徐州富庶,然连年兵祸,仓廪空虚,需时日休养。外患已至:北面兖州,曹操吕布无论谁胜,皆虎狼之师,胜者必挟胜势东窥徐州;西面豫州,郭贡等辈虽暂无异动,然壁障已失;尤为可虑者,乃是淮南袁术,其人僭越之心已显,自号徐州伯,视此地为囊中之物,岂容刘使君安坐?《周易》有云:‘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今刘使君初领州事,内忧外患并至,群实未见其可安之理。恐非不愿安徐方,实不能也。”

陈纪微微颔首,并不反驳儿子的分析,只是道:“你所虑,俱是实情。然为父在平原时,深知玄德之能,其轫性非常人可比,愈是艰险,愈能激发其志。且…”他顿了顿,“我等客居于此,既见州主更易,于情于理,当往拜会。你便代为父走一遭,亦可当面陈述你的忧虑,且看玄德及其麾下如何应对。切记,言辞需恳切,乃建言,非责难。”

陈群知父亲有意考教刘备也考教自己,便起身应道:“孩儿明白。这便去递帖求见。”

州牧府内,刘备正与糜竺、陈登商议如何安抚各郡、整备防务。纪清与太史慈亦在偏室等侯。

忽有侍从来报,言颍川陈群求见。

刘备闻讯,对糜竺陈登笑道:“元方公乃海内大儒,昔日亦曾治平原,实乃吾之前辈贤达。其子长文,亦闻少年颖悟。不可怠慢,快请…”

话音未落,在一旁的纪清眼中精光一闪,立刻起身拱手道:“刘使君!颍川陈氏,世代清誉,元方公更是天下名士,清心慕久矣。不知可否容清与子义兄一同入内,拜谒元方公之馀,亦识其家俊彦,聆听高论?”

刘备对纪清的才学见识十分欣赏,见他主动想见陈群,只道是文人相慕,便欣然应允:“哈哈,善!泰明亦是当世俊才,与长文先生必能相谈甚欢。便一同见客。”

客厅之中,陈群与刘备见礼毕,分宾主坐下。糜竺、陈登在旁作陪,纪清与太史慈则坐于末席。

寒喧几句后,陈群果然切入正题,其言辞虽不失礼数,但内容却如之前分析般犀利,将内忧外患层层剖析,最终结论仍是“恐非不愿安徐方,实不能也”。

刘备认真倾听,面露凝重,正欲回答。

此时,纪清向前微微躬身,语气敬重地开口:“长文先生洞幽烛微,析理入毫,清闻之,如拨云雾而睹青天,深感佩服。先生所言之弊,确为徐州当下之实情。”

他先高度肯定对方,随即话锋一转,从容不迫地开始辩驳:“然,先生之论,似静水观鱼,只见其形,未察其变。先生忧内患,然陶使君托付之时,糜别驾、陈典农及州中贤达皆在此处,同心辅佐,此非人心所向乎?丹阳诸将,纵有疑虑,然刘使君以诚相待,申明‘既往不咎’,大势之下,岂无感化之理?此内患,非不可解,在人为耳。”

“先生忧外患,兖州之敌新疲,焉能即刻东顾?袁公路虽强,然广陵赵府君乃干吏,只需遣一员上将,助其整饬武备,严守淮泗一线,足以暂保南疆无虞。此外患,非不可防,在措置耳。”

最后,纪清目光诚恳地看向陈群,语气变得极具感染力:“更何况,世间之事,往往是危中藏机。正因为徐州百废待兴,强敌环伺,才更需要刘使君这等仁德雄主来力挽狂澜,更需要如先生这般洞悉时弊、精通律法政略的王佐之才,出谋划策,厘清制度,共克时艰!若因惧祸而逡巡不前,则良才搁置,岂是州郡之福,百姓之幸?清虽不才,客居北海,亦愿为保境安民尽绵薄之力,何况先生乎?”

纪清这番话,既逐一化解了陈群的担忧,又再次将问题升华到“招揽人才、共图大业”的高度,甚至隐含了“我(一个外人)都在帮忙,你更应该出力”的意思。

刘备听得心潮澎湃,连连点头:“泰明所言,深得吾心!长文先生,备虽不德,然确有安定徐州之志,若先生不弃,肯时常赐教,备感激不尽!”

陈群闻言,心中震动不已。纪清的分析条理清淅,对策具体,并非空言驳斥。更让他惊讶的是,纪清分明是北海孔融麾下的议曹史,此刻言语间对刘备事业的关切、回护乃至谋划,其投入程度,却已远超一位客卿或友方属吏应有的界限。这让陈群不禁对刘备与纪清之间的真实关系,乃至刘备究竟有何等魅力能让人如此倾心相助,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他按下心中惊疑,对纪清和刘备拱手道:“泰明先生才思敏捷,信念坚定,群受教了。使君有此决心,又有诸位贤才辅佐,或真能开创局面。方才之言,乃是群浅见,既使君与先生已有方略,群便拭目以待。”

陈群告辞后,纪清回想其关于袁术威胁的论述,虽为驳斥其悲观论调,但心中实则警铃大作。他深知袁术的性格,刘备接掌徐州,袁术绝不会善罢甘休。

然而,他深知自己身份特殊,乃是孔融麾下议曹,并非刘备直属,直接越俎代庖向刘备提出全面的军事防御方略,于礼不合,效果也可能适得其反。

略一思忖,他找到了刚刚结束议事的典农校尉陈登。两人因之前合作及理念相近,关系颇为融洽。

“元龙兄,留步。”纪清迎上前道。

“泰明?何事?”陈登见纪清神色郑重,便停下脚步。

“方才陈长文之言,虽略显悲观,然其中一虑,清细思之下,觉甚为紧要。”纪清压低声音,“那便是淮南袁公路。此人自号徐州伯,野心勃勃。陶使君在时,他尚存几分顾忌。今玄德公新领州事,根基未稳,袁术必视此为良机,恐不日便将有所动作。南线防务,迫在眉睫,需早做谋划啊。”

陈登闻言,深以为然,点头道:“泰明所虑极是!此事登亦思之久矣。只是方才议事,重在安抚内政,未及深谈。莫非泰明已有良策?”

纪清摆手笑道:“清乃客卿,岂敢妄议徐州的军事布防?此乃元龙兄与玄德公及诸位将军之责。清只是觉得,此事至关紧要,万不可因初定而疏忽。元龙兄乃徐州栋梁,深谙地理人情,若由兄台向玄德公建言,陈明利害,并呈上缜密方略,必能被采纳。”

陈登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刻明白了纪清的用意:既提醒了风险,又尊重了刘备集团的权力架构,将提出具体方案的机会和功劳让给了自己。他心中对纪清的好感又增几分,郑重拱手道:“泰明兄真乃诤友!此金玉良言,登受教了。我这便去求见使君,陈说此事。”

陈登即刻求见刘备,开门见山:“主公,登方才细思,有一事甚急,不得不即刻禀报。”

刘备:“元龙请讲。”

陈登:“主公新领徐州,威德广播,然有一人必心生怨怼,那便是淮南袁术。其僭号之心已露,早视徐州为禁脔。我恐其不久便会兴兵犯境,试探我军虚实,南线防务,必须即刻加强,未雨绸缪。”

刘备神色一凛:“元龙所言甚是!备亦有此忧,正欲与诸公商议。以你之见,当如何布置?”

陈登显然成竹在胸,分析道:“主公,袁术若来,兵锋所向,必出九江,北渡淮水。其径无非二者:一者,循中渎水北上,直逼广陵郡;二者,西出钟离,欲犯我下邳南境。”

“故登以为,御敌之策,当分东西两路,依地利而设防:”

“东路广陵,乃赵昱赵府君治所。赵府君乃干吏,可托以守城之责,然需即刻助其加固广陵城防,广积粮秣。然广陵之安危,系于北面门户——舆国、堂邑二城!此二城若失,广陵则为孤悬之邑,危矣。请主公速遣精兵良将,增援二地,深沟高垒,并与赵府君结成掎角之势。更应于高邮、平安以南,广布斥候烽燧,敌一动而我先知。”

“西路下邳,为国之所系,城坚池深,自当万无一失。然淮水之南,二城尤为要害:东为淮阴,西为盱眙!此二城尤如我下邳国之双阙,屏护淮水。尤其是盱眙,扼淮水咽喉,乃必争之地,非云长、翼德此等威望素着之大将,亲率重兵镇守不可!如此,方可保淮水防线固若金汤。其后之徐县、取虑、僮国诸县,亦需整备军械,训导乡勇,互为奥援。”

“登之浅见,御敌之上策,在于‘扼淮而守’。当集主力于淮水一线,重点布防于盱眙、淮阴至堂邑一带,凭借大淮之险,挫敌锋芒于南岸。下邳、彭城则为根本之地,务须保障粮道畅通,民心安稳。此外,当整饬水军舟船,巡戈淮上,一则扰敌渡河,二则便利我军调遣运输。”

“若能如此布置,”陈登总结道,“我可先据险地,以逸待劳。待袁军师老兵疲,进退失据之际,主公再以精骑锐卒击之,必可收全功,使南境安堵如故。”

刘备听完陈登这条理清淅、考虑周详的部署,大喜过望:“妙啊!元龙真乃吾之萧何!此策甚善,就依元龙之言!即刻传令,升帐议事,部署防务!”

而离开州牧府的陈群,走在郯城的街道上,心中仍在回味刚才的会谈。“刘玄德…纪泰明…一个能让孔融之臣如此尽心效力、且麾下有陈登这等实干之才的州牧…有趣。”他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对于未来的选择,他心中那架天平,已经开始微微倾斜。或许,等到南线的烽火真正燃起,便能看清这位新徐州牧的成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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