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森川治疔屋。
琴叶小心地为田中薇拆下左眼的纱布,检查着愈合情况。伤口已经收口,留下了一道狰狞却干净的疤痕,但那只眼睛始终紧闭着。
她放下手,难掩心中的愧疚和遗撼:“伤口愈合得很好,但是眼睛的伤势太重,视神经彻底损坏,没能抢救回来。”
她身为医者,尽管已竭尽全力,但面对无法挽回的损伤,总难免感到自责。
坐在病榻上的田中薇倒是很平静,还能反过来安慰琴叶,语气她特有的沉稳冷静:“不用觉得愧疚,你已尽了全力。在那种情况下,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
“如果不是浅川出现,我已经死了。”
对于鬼,田中薇始终有一份介怀,所以她用浅川这个名字,将童磨的过去和现在割离开。
她抬手,轻轻碰了碰左眼的疤痕,语气淡然,“少了一只眼睛,确实会有些不便,但还不至于让我握不住刀。无非是以后战斗时,需要更注意左边的防守罢了。”
田中薇的接受并非强装镇定,她一向就如如此坚韧与豁达,让琴叶在心疼之馀,越发敬佩。
“等杏寿郎斩杀五十鬼后,我就退居后线,”田中薇忽得开口,嘴角浮现淡淡的笑,“他很有才能,想必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
师父教我的东西,我都教了杏寿郎。虽然这次没能为师父报仇,很是遗撼,但又更多的知道了上伍的战斗信息,总一天鬼杀队会将他斩杀。“
剑士的右眼坚定而明亮。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想起隐队员略显急促的声音:“琴叶医师,锖兔来了,肩膀受了伤,需要您看一下。”
琴叶闻言,立刻对田中薇道:“你先好好休息,我过去看看。”
田中薇点了点头:“去吧,我没事。”
琴叶快步另一间诊疗室,锖兔正坐在那里,上衣半褪,露出线条流畅的左肩,上面有一道不算太深但颇长的爪痕,正在渗血。
他脸上还带着战斗后的风尘,但精神看起来不错。
两人很是熟悉,锖兔他们在东京周边受伤后,都会来这边治疔。
“怎么受伤了?”琴叶边熟练地准备清洗伤口和药物,边问道。
锖兔爽朗地笑了笑,旋即又有点不好意思,“这次遇到了两只鬼,不小心分了点心,就中招了。”
“同时对战两只鬼?”琴叶清洗伤口的动作微微一顿,眉头蹙起,“太危险了!”
她语气带着后怕,随即想起件事,聊着天,“我记得斩杀五十只鬼,就有资格晋升为柱了,你是不是快要到了?”
锖兔闻言,摸了摸鼻子,笑容更加明朗了些,满是少年人特有的朝气以及一点点小自豪:“恩,算上今天这两只,正好五十一只了。”
他说完,有些惊讶道:“您记得。”
“当然了,”琴叶理所当然的回答,又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感慨又为少年骄傲,“五十一只真是不容易,辛苦了。”
这每一个数字,都是在生死边缘的徘徊。
锖兔却摇了摇头,海藻般浓密的头发微微晃动,“不辛苦。能保护别人,我觉得很高兴。”
看着他的笑,琴叶也笑起来,“对了,义勇这次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执行任务。”
“义勇他去出云那边执行任务了,那边似乎出现了比较棘手的鬼,已经有好几个己级以下的队员丧命。”
“那他一个人去,不是很危险吗?”
锖兔想了下道:“义勇已经是丙级队员,应该可以应对。”
朝夕相处的两个人自然更清楚对方的实力,琴叶放下心,仔细地为绷带打好最后一个结:“好了,这几天注意不要沾水,也不要剧烈活动肩膀。”
“每次您都会提醒呢,”锖兔利落地穿好衣服。
“谁让你们没几个听话,老背着我,偷偷去锻炼。”
听到这话,少年脸薄微红,保证后飞快离开。
而两人谈论的对象,正在呆呆的望着天空,他的??鸦宽三郎正站在他的肩膀上唉声叹气,“义勇,你不能这样,要鼓起勇气询问村民,才能得到线索。”
日光通过薄云,洒在狭小村落入口处的青石板上。
富冈义勇站在村口的树下,羽织在微风下轻轻晃动。他盯着不远处三两个闲聊的村民,嘴唇抿成条僵直的线。
“去啊。”宽三郎歪了歪头,漆黑的翅膀拍了拍他的肩膀,“就问一下最近有没有鬼的踪迹,很简单的事情。”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向前迈了半步,又退了回来。
“锖兔在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宽三郎叹了口气,声音忽然拔高,模仿起锖兔那爽朗又温柔语调:“‘各位,我们是鬼杀队的队员,想向各位打听些事情——’”
它顿了顿,又恢复成平日的腔调,“你看,就这么简单。你又不是不会说话。”
义勇沉默地盯着自己的鞋尖。一片树叶慢悠悠地飘落,擦过他的鼻尖。
“不要害羞了,加油啊。”
“没有。”
话这么说,任谁、??鸦都能看出他在说谎。
“也是呢,”宽三郎小脑袋歪向另一侧,“之前基本都是和锖兔一起出任务,就算不是一起,也因为在附近,他会帮你把事情打听清楚。
这算是你第一次真正单独出任务。”
宽三郎扑棱着翅膀飞到他面前,与他视线平齐,“听着,义勇,锖兔应该马上就要成为柱了。成为柱以后,基本不会和普通队员一起接任务。
从这次开始,你以后都会一个人出任务。因此,你必须学会主动和人沟通。”
义勇的目光终于望向那几个村民。
“试试看嘛。”宽三郎飞到到身后,用小脑袋轻轻推了推,“就说:您好,打扰了,听说最近这里出现了危险的事情,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少年暗暗深吸一口气,向村民走去,虽然步伐有些僵硬,但也跨出了第一步。
“对对,就这样。”宽三郎鼓励,十分欣喜伙伴的尝试。
就在距离村民只有几步之遥时,义勇突然转身,快步走回树下。
“啊啊啊,”宽三郎在他头顶盘旋,气得直拍翅膀,“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们聊得很开心。”义勇踌躇着说,心中很是不好意思,“不该打扰。”
“这是任务,不是串门,”宽三郎恨铁不成钢的落回他肩上,用喙轻轻啄他的耳朵,“你再不去,天就要黑了。鬼可不会等你做好心理准备。”
“打扰和性命,哪个更重要?”
义勇的右手无意识地抚上日轮刀的刀柄。与鬼战斗对他而言反而简单直接:拔刀,呼吸,斩击。
但与人交谈,比血鬼术更让他困惑。他是知道原因的,姐姐被鬼杀害后,周围的人都认为他得了失心疯,从那以后,他就有些惧怕与人交流,害怕那些目光。
“想想如果是锖兔会怎么做,”宽三郎的语气软了下来。
义勇闭上眼睛。锖兔的眼里总是盛满笑意,能轻易地让每一个陌生人放下戒备。他惊叹也有些羡慕。
我也想这样,成为这样的人。
少年莫得睁开眼,走向村民。拎着菜篮婆婆刚刚结束交谈,正准备离开。
“请问。”义勇的声音突兀地插入空气中。
老婆婆吓了一跳,困惑地回头。
乌鸦紧张地抓住他的羽织。
“最近……有没有人失踪?或者奇怪的传闻?”他的语调平板,措辞生硬,但终于将问题问。
老婆婆打量他,这目光让义勇身体逐渐紧绷。好在下一秒婆婆就收回目光,压低声音道:“是有的,大家都不敢靠近……”
老婆婆事无巨细的说着最近发生的事,义勇专注地听着,偶尔点头,身体放松下去。问完必要的信息,他点头致谢:“谢谢。”
“哈哈哈,没事哦,要小心点哦。”
意想不到的话让义勇愣了愣,才回神点头。
看着老婆婆回家,宽三郎得意地站在义勇肩头整理羽毛:“看吧,也没那么难,对不对?”
义勇没有回答,但手指轻轻碰了碰乌鸦的小脑袋。
“和人的交流很简单的。”??鸦说。
“恩。”
“你会做的越来越好。”
“恩。”
夕阳将一人一鸦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朝着询问到的地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