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童磨几乎没有尤豫。他很是大方地开口,给出对鬼杀队而言无比重要的情报:“可以哦。”
他娓娓道来,语气平淡,内容却很是详尽得令人心惊,显然是毫无保留。
产屋敷耀哉静静地听着,稚嫩的脸上神色凝重。这些情报,是数百年来鬼杀队用无数鲜血都未能换来的,而此刻,正从一个上弦之鬼的口中,如此轻易地得到。
梦一样的事。
当童磨的话语告一段落,他深深地低下头,行了一个大礼:“童磨阁下,感谢您的帮助。我铭记于心。”
童磨看着眼前向他行礼的孩童,眼中并无什么触动。坦然处之的接受,末了,还很好心地帮忙评估起战力,“猗窝座就能把你们全杀掉哦。”
“说起来,猗窝座阁下那个时候好象不太一样,”他毫无同理心地继续戳产屋敷的心窝子,“是进入更高一境了吧。
还是又有了新的血鬼术,真是威力无穷的一击。
十分漂亮。”
他笑了下,干脆地实话实说,“还不如就这样放弃,好好过完剩下的日子。”
听到童磨这句话,产屋敷耀哉直起腰,清亮的声音在寂静的和室中缓缓响起,说出的话语重若千钧:“世界的温柔,恰恰在于无论曾经拥有何种身份、力量,
在死亡面前,皆是平等。它为一切画上句点,也给予灵魂新的开始。”
一直姿态慵懒的童磨,眼神一动,嘴角弧度微微收敛。他同情人类也看不起人类,何况眼前的不过是个孩童,直到此时他才正眼。
“正因如此,鬼的存在,便是对这份平等的践踏,”耀哉的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当有人凭借力量,强行跳脱出这因果轮回的圆环,他自身或许得到了永恒。
但他周围的一切,人、事、物,都必然要而承受本不应有的伤害。”
童磨心头微动。
“就象,琴叶小姐因与您的相遇而卷入本不属于她的危险中。”
童磨沉默。
“那个,”琴叶鼓起勇气弱弱开口,两道视线同时投在她身上,“我觉得还好啦,不用在意。”
她声音越说越小,莫名觉得很有压力,“除了”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她止住话题。童磨眸光微动,很快就意识到琴叶未说完的事是哪一件。
“因果、命运、代价,”他开口,“你真的只有十岁吗?”
“只是一直处于危机中,比常人清楚几分,”产屋敷耀哉轻声回答。
与产屋敷耀哉关于生死与因果的谈话,在童磨心中涟漪虽已平息,却似是留下了什么痕迹。
他沉默地随着琴叶离开,眼眸低垂,望着自己映在地板上略显模糊的倒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琴叶在一旁,悄悄观察着他的侧脸。他与往日不同,让她生出几分担忧。
“童磨大人?”她轻声唤道。
童磨脚步微顿,侧头看她,他没有回答她的担忧,而是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很疼吧。”
琴叶愣了一下,慢慢意识到他在问什么,沉默下去,半晌出声回答,“恩,很疼。”
他没有说话,正常这种时候都会说些什么,这种反应一看就很是反常。他在想什么呢?琴叶跟在后面,瞧着却未说话。
两人回到住所,田葵正拿着一个笔记本,对着院子里打盹的山狼小遥比比划划,似乎在记录什么数据。
见他们回来,她立刻凑上前,好奇询问:“怎么样?那位小主公没被这家伙吓到吧?”
琴叶摇头示意没有,又感慨,“产屋敷先生十分厉害。。”
童磨没有参与她们的谈话,他径直靠着廊柱坐下,合上眼,似乎有些疲惫,又象是在继续沉思。
田葵戳了戳琴叶的骼膊,挤眉弄眼询问发生了什么事,“那家伙看起来不正常。”
“这么明显吗?”琴叶意外。
“不瞎都能看出来好吗,对了,明天就开始治疔眼睛了哦,”田葵说完也不再追问童磨的异常,她对此并不关心,只是随意一问而已。
她跑过去继续记录数据。
琴叶往那边走过去,童磨忽然睁开眼,望着她没头没尾地低声说了一句,“我后悔了。”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消散在风里。但琴叶听到,她回应,“恩,我听到了。”
她走回屋中又出来,手中多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随后轻轻放在他的手边。微烫的温度,顺着他的掌心,一点点蔓延开来。
微风拂过庭院,时光在这一刻,仿佛变得缓慢而宁静。
“已经过去了,”她说,“都在好起来。”
就象她的眼睛。
琴叶轻轻拂过眼上的绷带,经过几个月的治疔,今天就是最后一次。
“别动,”珠世温柔的声音在近前响起,手指小心地解开她脑后的结,“可能会有些许不适。”
绷带层层落下,光线逐渐增强。琴叶试探着,缓缓睁开眼。
模糊的光影先一步涌入,随后,视野如同被清水洗过,逐渐清淅。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珠世夫人带着欣慰笑意的紫罗兰色眼眸,以及她身后,虽然竭力板着脸、但眼中关切几乎要溢出来的愈史郎。
“感觉如何?”珠世轻声问。
琴叶眨了眨眼,适应着久违的光明。她转头,有些恍惚道,“好象效果很好。”
“什么!”站在外侧的田葵听到这话,激动地扒拉开愈史郎,挤到最前方,开始上手检查。一番检查下来,确定的确事实。
虽然双眼视力不一样,但是比一开始预料的,要好上太多。她激动的说不出话,抓着琴叶的骼膊语无伦次,比当事人还要高兴。
“真、真的,我以为要一千多度,现在应该只有五百度左右。琴叶,真的”
她不停说话,整个房间都是她的声音,旁人是一点也插不上。童磨自然也是,被挤在外围,被迫听着田葵说度数不同的区别,这是多么奇迹的事。
直到兴奋万分的小葵子和珠世他们离开,他才上前,凝视着她的眼睛,为她开心。她拍拍身边的位置,“童磨大人好象变得清楚了。”
“和以前不一样吗?”他坐下,凑近。
“因为你最近和以前不一样,从那天。”
童磨怔住,眼帘慢慢垂下,嘴角的笑也淡去几分,只有语气还在努力维持,“真是的,治疔的时候就不要注意到无关的事啊。”
“恩。但你不是无关的事啊,”她闭上眼睛,身体靠了过去,轻声细语的问,“还在在意那天的事,不是说了不用在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