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前行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童磨随着地拉住缰绳,骏马们停下脚步。才走几步又被拉停,头马不爽地狂喷鼻息。
“看来,你的同情并没有换来感激。”上贰觉得有点遗撼,善没有得到善报。
伴随着他话的是粗糙但力道十足的箭矢,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从树林丛中疾射而出。目标并非车上的两人,而是直指拉车的马匹。
箭矢来得又快又狠,眼看就要射入马颈。千钧一发之际,童磨扔出折扇打落利箭。
树林里响起刀疤脸不甘心的怒骂。
紧接着,七八个身影从树林里蹿了出来,将两人团团围住。除了刚才那几人,果然又多了几个同伙,个个手持棍棒柴刀,脸上带着狠厉和贪婪。刀疤脸肩膀上胡乱包扎著,血迹未干,眼神更加凶恶。
“小白脸,没想到吧,爷爷们又回来了,”刀疤脸啐了一口唾沫,嚣张地叫骂着,“有点邪门功夫就了不起?能挡一支箭,能挡得住我们兄弟这么多家伙吗。”
另一个瘦高个桀桀帮腔:“就是,那小娘子细皮嫩肉的,嘿嘿嘿,这马车看着也不错,兄弟们,今晚开张吃半年。”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充满了两人侮辱和对财物的贪婪。
“这男的长得不错,也卖到花街,”一人打量着童磨,评头论足起来。
童磨,“……”
琴叶没想到,自己一时的恻隐之心,竟真的换来了如此恶毒的回报。
“小白脸,现在跪下来求我,就把你卖到好一点的花街,”刀疤脸恶狠狠道,势必要找回丢失的颜面。
童磨,“……”
他的沉默无语激怒众人,一人挥手示意动手。
咻!咻!咻!
三支箭从不同方向射来,这次不再是射马,而是两支直取童磨面门和胸口,另一支更是射向车厢,目标显然是里面的琴叶。这些人是真的下了杀手。
童磨没有起身,手中折扇随意一挥,将三支箭矢齐齐斩断,掉落在地。
劫匪们震惊,有些打退堂鼓。
他稳稳地坐在车夫位置上,甚至还有闲遐侧过头,询问面色发白的琴叶:“他们好象并不打算放过我们。要杀了他们吗?”
他的语气平静。
叫骂声、箭矢,与轻描淡写的询问,交织在一起,冲击着琴叶的内心。她沉默着,没有回答。
让她亲口说出:杀了他们。她终究做不到,但没有求情同样是给出了某些回答。童磨不再为难她,视线扫过还在叫嚣的劫匪,笑道:“那就先让他们……无法行动吧。”
话音落下,数道细小冰锥射向每一个劫匪的膝盖和手肘关节处。
“啊——”
“我的腿。”
“骼膊,我的骼膊动不了了。”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取代了嚣张的叫骂。劫匪们纷纷倒地,抱着被洞穿的关节痛苦哀嚎。他们看向童磨的眼神,充满恐惧和难以置信,终于意识到今夜惹了什么人。
“嘿咻,”因后面也有人,刚才童磨迫不得已下了马车,将所有人都提溜到一起,他数了数确认没少人,满意地点点头。
“琴叶,这些人,就这样放在这里吗?”
倒在地上的劫匪也听到了这话。求生的本能让他们强忍剧痛,爆发出更加凄厉的哀嚎和求饶:
“大人,夫人,饶命啊。”
“我们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求求您,发发慈悲,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我们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和之前如出一辙的求饶之话。劫匪们涕泪横流,挣扎着想要磕头,模样凄惨无比。
琴叶看着他们。善良的本能让她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死在这里,哪怕他们罪有应得。可一想到他们之前的恶行,她又感到一阵寒意。
她知道,童磨说的没错,这些人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她的视线从劫匪移到童磨脸上,两人隔空对视,他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
似在无声的对峙,是她内心善良与现实的残酷对峙,也是她对人命的怜悯与童磨对人命的漠然之间的对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琴叶道:“报警吧。”
童磨愣了一下,随即,轻轻的笑起,笑声里有意外,“唔……”
他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这个选项,的确是个不错的方法。
磨磨头动作利落将那些失去行动能力的劫匪一个个捆好,串成一串,丢在路边显眼的位置。
绳子是劫匪们的衣服。琴叶瞧了眼冻得瑟瑟发抖的劫匪们,没有说话。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坐上马车。
“附近应该有个小镇,我们去那里找巡警。”她在车厢内道,声音依旧有些低,但很是如释重负。
童磨没有异议,驱动马车,改变了原本的路线,朝着小镇方向行去。
等到两人向镇上睡眼惺忪的巡警说明情况:遇到了强盗,奋力反抗后制服了他们,并带着巡警确认了那串被捆得结结实实,还剩一口气的劫匪后,天际已经泛起微白。
“天快亮了,”琴叶看着逐渐变亮的天色,对身旁的童磨道,“我们去旅馆休息下吧,白天赶路也不方便。”
她指的是童磨不能见光,他对此自然没有意见。
两人在镇上找了一家干净整洁的旅馆。打瞌睡的店员看到这么早就有客人,还是一对容貌气质如此出众的男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琴叶拿着略显陈旧的钥匙,推开自己那间房的门。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她刚把随身的小包裹放下,就听到门口有动静。转过身,只见童磨正站在她敞开的房门口,好奇地打量着房间内部,并没有要回自己房间的意思。
“比极乐教的房间要小很多呢。”
“只是临时落脚而已,也很不错啦。”
童磨的视线在房间内转了一圈后,落在琴叶那张略显疲惫的脸上。
“你看起来很累。”他陈述。
“恩,”琴叶轻轻揉了揉额角,“确实有些累了。”尤其是精神上的紧绷和冲击,远比身体上的劳累更耗心神。
童磨看着她,忽然问道:“为什么最后选择报警?他们并不值得你这样做。”
窗外的街道逐渐热闹,清晨的阳光给万物镀上了层淡淡的金色,她关上窗户。沉默片刻,轻声回答:“我不能象你一样,轻易决定别人的生死。
把他们交给警官,可以审判他们的罪行,也能防止他们再去害别人。”
她走到他跟前站定,问,“你恢复记忆了吗?”
童磨面上的笑容微滞,低下头看她,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怎么突然这么问?”
“感觉。”她回答,又说,“但是又不太象。”
“没有哦,”他回答,学着她的语气停顿下后给出答案,“但是大概知道恢复记忆的方法。”
他弯眼凑过去,“可是我现在不是很想恢复记忆。”
“为什么?”
童磨垂眸回答,“先一起旅行吧。”
不等她说话,他转身快步离开房间,并为她带上房门,只留下句,“睡吧。”
洗漱完毕她躺了下去,只是身体虽然疲惫,思绪却一时难以平静,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倦意终于渐渐袭来。
忽得恍惚间想起劫匪说的那句:卖到花街,她忍不住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