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叶睫毛一抖。
“我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人,”阿熏回答的毫不尤豫,道,“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样子,鬼也好,怪物也罢,他都只是我的浩介。而我无论变成什么样,也都是他的阿熏。”
童磨微微歪着头,打量着眼前的能为彼此去死的一人一鬼,唇角稍稍下弯。他晃了晃手中的剑,真诚实意说出自己的让步:“我明白了。给你们留个全尸吧。”
听到童磨的话,阿熏先是愣怔后喃喃道:“一起……死吗?”
她瞧着面前的男人,明白刚才那段话并未能打动她。视线移动到女人脸上,她看到了不忍但更多的是坚决。
她忽然就释然了,绽放出平静又释然的笑容,眼中有解脱更有幸福。
“呵……听起来……也不错。”她轻声说道,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不——”鬼却发出了不甘心的嘶吼,身后的翅膀迅速扇动刮起地上的石头、树叶,糊了几人的视线。
阿熏要活下去!!!
他爆发出全部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朝着童磨猛扑过去,枯瘦的利爪直刺而出。明知道这一击没有用,那也要为爱人争得一线生机。
童磨没有移动脚步,随意地一抬手。
砰!
一声闷响,浩介以比扑来时更快的速度被狠狠掼倒在地。紧接着,童磨便轻描淡写地踩在了他的背上,仿佛只是踩住只不安分的虫子。但这看似随意的一踏,却将茨木死死地压制在地上,任凭他如何挣扎嘶吼,都无法动弹分毫。
“浩介,”阿熏惊叫一声,连滚爬爬地扑到童磨脚边,不住地磕头哀求:“大人求求您,住手。不要伤害他,求求您。”
童磨认为有必要纠正下,“是他袭击我。”
他只是反击。
爱人被踩住,她心如刀割。听到这话她连连点头,哭着道:“我知道,可是他才是我的丈夫,才是我最重要的人。”
童磨听着她的话,被她哭得心烦,不耐烦收起脚。
阿熏抱着丈夫破败的身体,终于下定决定,轻声道:“吃了我吧,阿拉达。”‘’
鬼摇头。
女人捧着丈夫的脸,凝视着他的眼睛。泪水滚滚而下,语气很是温柔,“这个样子,下辈子投胎要是变成丑八怪,怎么办?”
鬼悲鸣、疯狂地摇头,用尽全身力气表达着拒绝,他怎么可能吞噬自己最爱的人?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能活下去啊。
他扭头死死地瞪着童磨,眼中满是刻骨的仇恨和无力的愤怒。
阿熏轻轻摇头,“最后的时候,不要看别人啊,笨蛋,”她伸出手,温柔地遮住了鬼的眼睛,直起身仰头,在被腐蚀掉一半的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仿佛被这个吻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浩介的头颅缓缓垂下。浑浊的眼泪,从他被遮住的眼中落下。
“……对不起……”他嘶哑的声音变得支离破碎,心中是无尽的悔恨和自责,“都是我的错,是我太没用了。才让你活得这么痛苦,才让你连活下去的念头都没有了……”
如果不是他无法完全治好她……阿熏怎么会绝望到求死?
女人抱住丈夫,靠在他的怀里,笑着道:“我很幸福哦,下一辈还要做你的新娘。”
鬼背后的翅膀蓦地张开,随后温柔地合拢,将爱人和他包裹起来,形成一个茧。浩介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怀中的阿熏,眼睛蓦地睁大——
他还有最后一丝力量。
他的血鬼术不仅能制造幻境,还能进行短距离的空间跳跃。只要一瞬间,只要抓住那个男人松懈的瞬间,他就能带着阿熏逃离这里。
翅膀内部,微弱的空间波动开始扭曲,他锁定远处的坐标……
然而,就在血鬼术即将发动的电光火石时,站在不远处的童磨,眼眸中一丝波澜都未曾泛起。只是随手将一直拎着的日轮刀一掷。
穿透一人一鬼的身躯,打断了浩介的血鬼术,也夺走了阿熏的生命。
“啊啊啊啊——”
茧内响起仿若灵魂被撕裂般的尖叫。
童磨对这撕心裂肺的叫声毫无反应,上前抽出日轮刀,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他走到一旁甩去刀身的鲜血。
目睹这一切的琴叶呼吸困难,见她状态不好,童磨连忙解释地上的鬼要使用血鬼术逃跑,他这是为了避免被他跑掉的无奈之举。
这并非欺骗,事实上。
他说着话,没注意到身后鬼的翅膀已无力地散开、垂落。
鬼缓缓站起身。他身上被紫藤花粉腐蚀的部位,已然彻底愈合。他转身怀中空无一物,眼神死寂。
“小心——”琴叶急忙提醒。
童磨感受到比之前更凝练的气息,不慌不忙地准备转身回击。谁知,鬼的目标不是他,而是朝琴叶发动了攻击。
浩介双眼赤红,眼神能杀人,琴叶起码死了千万次。
都是她!
如果不是她带着那该死的花粉,如果不是她挣扎反抗,如果不是她引来了这个恐怖的男人!他和阿熏还能继续他们的生活,是她打破了他仅剩的幸福!
“呃啊啊啊啊啊——”
浩介爆发出悲痛欲绝的咆哮,所有的绝望和恨意化作杀意。他未看童磨只如同疯魔了般,将全部的力量和速度蕴含在这一击中,直冲向琴叶。
他要将这个女人撕成碎片,让这个男人痛不欲生!
琴叶来不及反应,只眨眼间便看到鬼的利爪已到了她的跟前。然而,就在茨木冲到她面前时,视线忽得天旋地转。
星星?
正疑惑着,他看到了昏暗的天空,旋转的树木,然后看到了自己那具失去了头颅、却依旧保持着前冲姿势、然后轰然倒下的无头身体……
鬼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终于停下,面颊贴着冰冷的地面,眼睛正好对着琴叶的方向,看见她正在说话。
“这个距离很危险哦。”
“没关系”
头颅死死盯着不远处的男女,直到最后一秒都不肯闭上眼睛。
童磨反手将刀插在一旁的泥土里。属于浅川莲的面孔被他勾出笑,象是两人不是身处树林,而是家中。
可两人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却在说着刚才发生了什么。谁也没有先开口,似乎此时说话便有什么再也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