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忙摆手,语气带着宽慰,却又夹杂着丝轻微的、此前绝不会对他使用的调侃:“没有没有,很淡的。”
“只有……嗯……非常、非常靠近您的时候,才会隐约闻到一点点。”
她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很小’的手势,然后非常肯定地补充道,眼神里带着点狡黠,“信徒们是绝对闻不到的,您完全不用担心自己‘完美无瑕’的形象啦。”
童磨仔细地品味着她的语气和眼神,终于意识到,他万世极乐教教主、上弦之二、神的代言人,被逗弄了。
陌生的、带着危险吸引力的愉悦感,涌上心头,可惜他本人并未察觉到此中蕴含的危机。
他脸上浮现不太同以往的笑,眼底染上种近乎赞赏的、被冒犯了的兴味,本人依旧未意识到。
他看着她。
“琴叶,你变坏了呢。”
这句话里听不出丝毫斥责,反而充满愉悦和纵容般的危险信号。他并未因琴叶的越界,感到不悦,反而觉得更有趣了。
琴叶望着他。
眼前的人,无论做鬼做人,毫无疑问都是强大而美丽的,是俗世中异常受欢迎的男性。
空气中似乎弥漫起无形
咕噜噜,一声轻响打破了寂静。
一个黄铜制成的烟锅从旁边的屏风后,一路滴溜溜地转着,停在了童磨和琴叶之间。
两人同时看向烟锅,直到它停止。
琴叶的视线顺着烟锅滚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伊之助正好奇地摆弄着从屏风后拖出来的,一支长杆烟枪,旁边还有个箱子。
糯米团子在一旁兴奋地围着伊之助打转,显然这是他们两个刚刚“探索”的新发现。
她的目光从闯祸的伊之助身上,移到那支没见过的烟枪上,最后,缓缓地、移回到了眼前童磨的脸上。
一切不言自明。
她眨了眨碧色的眼睛,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微微歪头,看着地上烟锅,轻轻地‘啊’了一声。
“原来……就是这个吗?”
她的语气只有纯粹的新奇,对新事物的好奇,“这就是童磨大人抽的烟吗?样子好奇怪,和我见过的烟管完全不一样呢。”
在这个时代,水烟还未曾在这片土地上流行起来,对于出身贫寒小山村的琴叶而言,这确实是前所未见的稀罕物。
童磨看着她那副单纯又好奇的模样,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锅炉,又走到伊之助身边,轻松地从小屁孩手中拿走烟枪,拿起小箱子。
“这个啊,叫做水烟。”
他走到琴叶跟前坐下,将东西放置两人中间,对她发出邀请,“要……玩一下吗,琴叶?”
没等琴叶对邀请给出回应,童磨已经自顾自地开始了演示,‘要玩一下吗’的吗,变成通知。
他娴熟地摆弄着手中的烟具,一边操作,一边用他那好听嗓音向她介绍,语气逐渐由平淡转向兴致勃勃。
“你看,这里可以放入特制的烟膏,”他拈起一小块深色的膏体,“可以添加清水,或者是你喜欢的果汁。”
瞳孔微微转动,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桃子、苹果、梨……甚至是花。”
他枚举着,声音里带着种仿佛能蛊惑人心的调子,“不同的味道,经过水的过滤和冰的冷却,会产生截然不同的烟气口感。”
“你可以自己调制,每一次都象是开启一个未知的惊喜哦。”
他向她展示如何添加液体,如何放置炭火。
琴叶聆听,碧色眼眸认真地注视着每一个步骤,好奇却没有渴望。
她了解了,明白了,也仅此而已。
当那带着淡淡果香的、乳白色的烟雾再次从童磨唇呼出时,他看向琴叶,似乎在期待她流露出某一种神色。
琴叶新奇道:“原来是这样产生烟雾的啊。”
她忽然定定地看着童磨,后者都快被她看得不自在。
“童磨大人,你”
他动作一滞。
“感觉和伊之助一样,很有活力,”琴叶说着,觉得自己想法好有趣,她忍不住笑起来。
丝毫未顾童磨身为教主的威严和面子。
童磨无奈的叫她的名字,“琴叶”
她感觉正襟危坐,表示自己在认真听着。
“琴叶,记住,千万不要碰这东西。它对身体的伤害,远超你的想象”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严厉警告,她没有惊讶、害怕,甚至没有疑惑他为何突然如此严肃。
她只是非常自然、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地看着他,清淅而平静地回答:“我知道啊。”
那双碧瞳中没有丝毫迷醉或向往。
顿了顿,她甚至还补充了一句,眼神里是全然的真诚:“这种东西,本来就不能碰的吧。对身体不好。”
“……”
童磨所有的话语和表情都凝固住。
原来,他刚才那一番充满诱惑力的展示,那之后严厉的警告……都是一场自作多情的独角戏。
他缺省了她会被吸引,所以他准备了告诫。
可她从一开始,就站在了告诫的那一边。她从一开始,就免疫了这种诱惑。
是了,她一向如此、一直如此,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忽然开始叹气。
童磨不得询问她怎么开始叹气了。
琴叶歪着头瞥他,她说,“我似乎应该劝童磨大人,换一个不伤害身体的爱好。但是刚才的您,看起来是幸福的”
“我好象有点难过,”
她哭了。
到底要到什么程度,才会在、只有这种时候,才能泄露自己的情绪。
童磨觉得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眼前流泪的女人,他坐着、一时无法做出反应,只能看她美丽的眼睛不停的流出泪水。
终于,他意识到,浮出一个极其不可思议的念头。
难道
他立刻否认自己想法,这怎么可能,他没有任何值得别人哭泣的地方,他从出生就拥有着权财,是毫无疑问的享受社会的存在。
刚才,更没有发生值得流泪的事。
她为何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