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在门口争执?”
石板上走来个中年男性信徒,他的视线十分具有压迫,先来的两位信徒再看见此人时立马低下头。
“明澈大人,”信徒慌忙鞠躬。
明澈面无表情的颔首,目光扫视门口的五人,最终停在琴叶身上,“前田,你带后面的三位客人去屋中等待,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是,”短发信徒前田躬敬。
明澈说罢转身就走,似乎不在意琴叶她们会不会跟上。背板挺直,看的田葵觉得见到了自己爷爷,在心里叫苦。
琴叶的目光却忍不住看向院中凋零的荷花池,心头绕起奇怪的感觉,一揪一揪的。
袖口突然有被拉扯的感觉,她微微侧头,看到田葵担忧的目光。对方似乎是想说什么,她连忙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三人来到偏殿的茶寮。
竹帘滤过的阳光在榻榻米上投下斑驳影子,墙上的挂轴,是一幅荷花图。
明澈顺着这个碧瞳的美丽女人,视线望去,“这是教会的教条。”
“以恬静的态度过开心的生活,让人难受或是痛苦的事,没必要勉强自己去做”,田葵煞有其事的点头,“很不错嘛。”
“奇怪”琴叶无意识呢喃。
“哪里奇怪?”明澈问。
“啊抱歉,我不是是荷花、荷花,感觉少了一朵”
“是这样吗?”明澈认真的望着荷花图,没觉得哪里需要再添一朵荷花,他坐到桌前,示意两人也坐下,“每个人都有自己欣赏爱好。”
“您说的是,”琴叶受教。
明澈坐姿板正,斟茶的动作行云流水。琴叶和田葵也不由自主的挺直身体,目光丝毫不敢再乱看。
“说吧,”
田葵抢先道,“她失忆了,可能和你们教会有关系!我们想打听一下,有没有见过一个小孩”
乱七八糟的话令明澈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一看到这种严肃的表情,田葵就害怕,嘴巴瞬间就闭上。
琴叶碰了下身边女孩的手,弯起一个笑,将事情从头说起,“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即使没有办法确定那孩子是否真的存在,我也不得不冒昧的过来打扰。”
“不确定孩子是否存在,不知年龄、不知样貌,一切只是猜测”
茶水中的碧色眸子晃动涟漪。
明澈起身从一旁的书架取出一本名册,他翻开名册,一股新鲜的墨香自书中散出,指尖某一页一指,“这是这两个月所有收容记录。”
田葵凑过去,上面写着十几个名字,共2名孩童。
“如你所见,收留的孩童中,确实没有从山中发现的,都是跟着家人逃难过来。”
“信徒遇到无家可归的人,都会带回来。”
琴叶再也无法掩饰失望,她深深地垂下头,声若蚊蝇,“打扰了。”
下山时琴叶频频回头。
那在半山腰那座被树林环绕的寺院,似曾相识的感觉、越凝视越强烈,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那里等待着她去发现,可终究寻不到半点踪迹。
也无信徒识她。
“别看了。”田葵注意到琴叶的举动,她轻轻地拽琴叶的衣袖,劝慰道,“那个明镜大师不是都已经查过名册了吗?”
“往前三年,名册上都没有你的名字,说明你和这座寺院没有关系啊。”
琴叶仿徨的凝视着田葵的脸,附和对方的话,“是啊,你说的对。”
除了直觉,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她来过这里,教会里没有任何她存在的痕迹。或许,这一切只是因为她太急切,产生的错觉罢了。
“我可能只是意外跑进山里”
温柔又包含失望的女声散在林中。
万世极乐教。
童磨目送信访者离开,微笑着看向跪坐一旁的明澈,“早上的两位迷茫的来访者,有查找到答案吗?”
“教主大人,”
“表情不要这么严肃嘛,前田抱怨的时候不小心被我听到了而已。”
明澈皱着眉跪伏,额头贴着榻榻米,“那两位是来教会查找一名孩童,查过名册后,确认没有记录,便让她们回去了。”
童磨声音带笑饶有兴致的询问,扇尖无聊的在软垫上敲了两下又晃起来,“找孩童?难道是上山的时候,不小心和孩子走散了?”
“据那位叫琴叶的女子说”
晃动的金扇突然停住。
” 她在月前被人从山脚下救起”
七彩的瞳孔缓慢收缩,一点一点的像猫盯上了振翅的蜻蜓,密长的睫毛在脸上扫下长长的阴影。
“琴叶?”教主大人的头歪向一边。
他的记忆很好,那晚出血量不可能活下去,更何况她还坠入了悬崖。
人类不可能在那样的伤势下存活。
难道是同名的女性?
扇抵住下巴,童磨的思绪微微浮动,他的脸上浮现天真的表情。
头顶上方的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好象很困惑,明澈疑惑的眨眨眼,语气躬敬回道,“是,那位女子自称嘴平琴叶。”
浮动的思绪被信徒的话彻底打断,童磨的衣服簌簌作响。
胸腔中有十分奇怪的情绪在翻涌,好象是在被什么细小的生物啃食,有点痒?并不浓烈但却无论如何都挥不去,象是一种近乎荒谬的混乱?
仿佛精心编排撰写的小说突然被撕掉结局,作者看见一片空白的纸张。
愣愣的、呆呆的、似乎让人有些茫然?
“是吗?”
不知为何青筋暴起的手一丝不苟的将折扇从尾到头抚摸,他嘴角的笑容一点点被照出,并没有消失,只是这是一个奇怪、古怪、不知所谓的笑容。
而本应随着笑容一同绽放的眼睛,显出空洞和冷漠。
这可真是——
童磨唰的打开折扇,只露出笑吟吟的眼睛,十分漂亮,“一个很不错的名字。”
“是很不错的名字,”明澈不知道这个名字哪里好听,但既然教主说了好听,他自然应该附和。
“既然她这么说了,那便让信徒们日常留意下。”
“是。”他轻声应道,声音透露出躬敬。
信徒静静地跪坐在榻榻米上,衣摆都不曾晃动,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大约过了一分钟,他身体微晃抬头看向教主,明白这里已经没有他的事后,动作轻盈的起身离开。
门被关闭,烛火发出啪一声的跳动。
童磨撑着下巴懒洋洋的看向跳动的烛火,“这可、简直是、神明降下的奇迹”
忽然间,他的肩膀开始耸动直到整个头扬起,将天花板收入视线中,“哈哈哈哈——有趣,有趣,太有趣了!”
笑声毫不掩饰。
蓦地,笑声戛然而止,童磨的脸上只留下一个固定的微笑,“这真是有趣。”
语气平静到隐约透出冷漠,在室内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