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丹见小十六如此不经逗,只能将她抱起,安慰几句,正经给她取了个名字:“幼姝。以后你叫涂幼姝,可以吗?”
只要不是小哭包,什么名字都可以!
涂幼姝心里委屈地想着,连连点头,想要答谢,却抽噎着说不出话来。
剩下那个圆脸狐娘始终站在人群外围,双目半闭,身躯摇摇晃晃,站着都能酣睡,根本不受周遭的吵嚷声影响。
秦丹见状一笑,便给她取名为“眠月”。
自此,天狐涂氏十六个狐女,便正式拜秦丹为师了。
秦丹来到站在兽车旁,始终一言不发的车夫前,拱手道:“麻烦兄台帮我转告辛女官一句,这十六个弟子平日饮食该怎么安排?如果需要以灵物为食,我这里供应不起,还请女官帮衬!”
车夫默然点头,驱车离开。
秦丹带着一众狐女回到自己的木屋。
他所住的木屋虽然还算宽敞,但也容不下整整十六个人。但好在秦丹如今已是修简大史,其馀大史早已入宫,馆阁内的大多数事情他都可以一言而定。
秦丹当即挑了几个屋子,交由狐女住下。
狐女们一路跋涉,早都累了,此刻都回到各自屋中沉沉睡下,唯有涂孟君还跟在秦丹身边。
秦丹望了眼涂孟君,心中思考起该教导这些狐女什么学识才好。
“人皇将这些狐女交给我教导,肯定不只是想为天狐族随意找个安身之所。”
以人皇的能力,想要安置区区十来个小姑娘实在太过简单,何必大费周章将狐女塞到秦丹这里。
“人皇,是真想让我教她们一点东西。可是我该教什么呢?”
秦丹沉思片刻,又想起系统给他颁布的任务。
“任务名,有教无类。”
“可什么是有教无类?”
放在前世里边,这句话指的是学习不分高低贵贱,应该一视同仁施行教育。
可放在这个拥有异族的封神魔改世界里,有教无类显然包含着另一种意思。
秦丹沉吟片刻,招手让涂孟君在他身前坐下,而后问道:“孟君,何为人?”
涂孟君闻言一怔,想了想道:“人族不就是人吗?”
在这个世界,人这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原本十分纯粹,即人族。
可这是以前,随着殷朝的实力不断扩增,人族的实力不断强大。周遭万族心慕人族繁华,都主动为自己的族名后增上一个人字。
秦丹微微一笑,道:“北地有羽民,自称羽人。沧海有海族,自称渔人。渭水上游居异族,只手可擎天,徒步可追日,亦自称巨人。人这个字,不止代表人族。所以,何为人?”
涂孟君知道这是秦丹考较自己的第一个问题,故此思虑良久,好半晌才道:“因为人族实力强大?万族都希望能和人族一样强大,所以自称为人?”
秦丹不置可否,继续问道:“那么如何成为一个人?”
涂孟君蹙起好看的眉头,垂首思考良久,可终究不得答案。
“知礼即为人。”
秦丹给出答案。
“礼?”
涂孟君不太理解这个字的含义,心中却莫名一颤。
这个礼,并非秦丹向人皇提出的礼教,而是殷朝在文明发展中逐渐衍生出来的纲常伦理。
类似的道理,在守藏馆中多有记载。
秦丹刚成为监书小史的时候,为了多了解一些殷商事情,整日泡在这些经典书籍中。
此刻讲解起来,结合他作为一个现代人对礼的理解,可谓是信手拈来,毫无滞碍。
天狐族生与荒莽,灭于神明。
整个族群从诞生到外神侵袭复灭,都不曾跨入真正的文明。仅存的十来个天狐族女,竟连名字都没有。
秦丹给她们取了名字,此刻便打算教她们殷朝的“礼”,教她们如何当一个人。
秦丹也不知道,自己的教导方式,符不符合系统的任务要求,但此刻只能先试一试。
木屋内,插在墙壁上的火把悄然熄灭。
秦丹的讲课却并未停止,引经据典,向涂孟君阐述着他对礼,对如何作一个人的理解。
涂孟君自出生以来,一直懵懵懂懂。
年幼时带着诸姐妹,在天狐族遗址青丘国艰难求生,亲眼看着一个个同胞在这癫狂的世道中殒命却无能为力。
她对自己为何活着,对这残酷的尘世陷入了迷罔。
可她却无暇思考,因为光是带着同伴们活下去就已让她费尽心力,遑论思考自己为何要活着?
直至某日,她遭遇了一群受天神气息感染所扭曲的疯狂怪物。
她本以为自己的性命已走到尽头,即将追随那些殒命的长辈们一起离开尘世,或是同样受天神气息沾染,扭曲异变成怪物。
“我们为何要活着,活得这么痛苦,这么艰难?”
“也许我们本就是一群应该死去的狐狸,挣扎求存,只能徒然惹恼天神。”
涂孟君带着些许解脱,认命地闭上眼睛。
可当她闭眼后,那群扭曲的怪物却并未袭来。
所有怪物,都被凭空御虚,破空而来的辛女官一击斩成青烟。
那一日的辛女官,在涂孟君的眼中简直比天空的烈日还要耀眼,整座青丘山都在她的光辉下被洗净,连那混沌扭曲的天神气息也要被迫退避。
天狐族的姐妹们活了下来,被辛女官带入帝宫。
可涂孟君却仍旧忘不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迷茫,以及面临生死时产生的疑问。
这个疑问无从解答,即便她询问那位在她眼中无所不能的辛女官,也得不到答案。
直至今天……
天有暗云遮月,茫茫夜色下,即便以秦丹的四鼎修为,也难以彻底看清涂孟君的脸庞。
可在涂孟君的眼中,秦丹认真的眉眼却依旧清淅可见。
他轻声讲述着自己对礼的理解,平凡的身躯中,竟似一盏明灯,绽放着与昔日辛女官相似的光辉,隐约为涂孟君点明一丝方向。
“礼。”
涂孟君仔细听着秦丹的讲课,心中的迷茫仿佛散开了一些。
她正欣喜间,却未发觉,一丝一缕蕴着不详的黑色雾气正从她体内逸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