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天际刚泛起鱼肚白,晨雾如轻纱般笼罩在宽阔的河面上。
六艘大船和绵延两里的木筏队伍静静顺流而下,破开平静的水面,留下长长的涟漪。
身边的军士不断地敲击金属大碗,发出低沉的嗡嗡声,驱散水里的虫鱼。
宇文鸣站在首船的甲板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著两岸朦胧的山影。
这位罡劲武者身形挺拔如松,一身文武服虽已有多处破损,却掩不住他身上那股凛然的气势。
“昨夜平安无事,是好事,但也让人不安。”
李锐走到宇文鸣身边,低声说道。
一夜警戒未眠,但双眼依然炯炯有神。
宇文鸣微微点头,“飞鸟夜视不行,夜雕喜食大雕,我们逃过一劫,但已经聚集,不是好兆头。传令下去,让所有人保持警惕,特别是保护好妇孺。”
命令悄无声息地传遍整个船队。
青壮年和壮妇们开始检查立在木筏边缘的狼铣——那些特制的长杆顶端绑着锋利的箭头,两丈的高度在上一次的飞鸟袭击中已被证明是有效的防御工具。
王铮和陈星带着一队化劲以上的军士在船队间巡视。
王铮身材魁梧,背上负著一把厚背大刀;
陈星则相对精瘦,腰间佩著细长双刀。
两人都是赵昱兄弟。
“看天上。”
燕泷骦突然指向远方,眼神锐利得能穿透薄雾。
天空中,黑点开始聚集,起初只是零星几只,很快便成百上千。
各种异鸟从两岸的山林中腾空而起,在空中盘旋、鸣叫,声音刺耳难听。
封岳走出,抬头望天,眉头紧锁:“它们在选择时机。”
关琳跟在他身后,手中已经握紧了长剑:“比上次更多了。”
太阳缓缓升起,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的那一刻,天空中的飞鸟突然静止了一瞬,随即如暴雨般俯冲而下。
“迎敌!”
宇文鸣的声音如惊雷般传遍船队。
战斗在瞬间爆发。
第一批俯冲下来的是一群铁翼鹰,它们的翅膀边缘在阳光下闪著金属般的光泽,俯冲时带起刺耳的破空声。
“立狼铣!”
覃石的吼声在木筏上回荡。
青壮年和壮妇们迅速将狼铣竖起,锋利的箭头组成了一道防护林。
铁翼鹰撞上这些特制的武器,发出凄厉的惨叫,但仍有许多突破了防线,用利爪和尖喙攻击人类。
赵岭在第三艘船上指挥弓箭手:“瞄准它们的眼睛和腹部!”
箭矢如雨点般射向天空,不断有飞鸟坠落,但它们的数量似乎无穷无尽。
宇文鸣深吸一口气,从背上取下他的铁胎弓。
至少化劲才能拉开的强弓,在宇文鸣的手中却如玩具般轻巧。
他一次搭上三支箭,弓如满月,箭似流星,三只领头的铁翼鹰应声而落。
“保持阵型!不要慌乱!”
宇文鸣的声音稳定有力,给惊恐的人们带来了信心。
军士各展所能,不断射杀着飞鸟群中的首领。
王铮的箭术也是熟练,陈星擅长使用弩箭,两人都是箭无虚发,护住了船队的关键部位。
燕泷骦的箭法仅次于宇文鸣,他的箭总能找到飞鸟最脆弱的地方。
一次三连射,三只正准备俯冲的火羽鸦从空中坠落。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正午,太阳越来越烈,人们的体力也在急速消耗。
木筏上已经堆积了不少飞鸟的尸体,但人类的伤亡也在增加。
伤者的哀嚎声、飞鸟的尖鸣声、武器的破空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惨烈的画面。
“它们的攻击更有组织了。”
李锐喘著粗气,他的左臂被一只铁翼鹰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好像有什么在指挥它们。”
宇文鸣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紧盯着高空中的一个金点。
那是一只他从未见过的巨大金雕,双翼展开足有三丈宽,周身羽毛在阳光下闪著金属般的光泽。
更令人不安的是,它一直在高空盘旋,似乎在观察和指挥整个鸟群。
“擒贼先擒王。”
宇文鸣低语,从箭囊中取出一支特制的破甲箭。
这支箭的箭镞由玄铁打造,上面刻有细密的纹路,是他压箱底的宝贝之一。
他运转体内罡气,全身衣袍无风自动,铁胎弓被拉到极限,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破甲箭离弦而去,带起的罡风让附近的飞鸟都被掀飞。
这一箭直奔金雕胸口,速度之快,几乎瞬间就到达了金雕面前。
然而,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金雕只是轻轻振翅,胸前的羽毛泛起一层金光,那支足以穿透铁甲的箭矢竟然被弹开了!
金雕发出一声震天的唳鸣,那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嘲讽。
它双翅一收,如金色闪电般俯冲而下,目标直指宇文鸣。
“保护!”
王铮大吼,与陈星、燕泷骦等人同时向金雕发起攻击。
但金雕的速度太快了,它灵活地避开所有攻击,巨大的翅膀扇起的狂风将几名军士直接掀飞。
宇文鸣迅速搭箭再射,连发五箭,却都被金雕的羽毛弹开。
眨眼间,金雕已到面前。
宇文鸣弃弓拔剑,罡气贯注剑身,一剑斩向金雕的利爪。
剑爪相击,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孽畜!”
宇文鸣怒吼,全身罡气爆发,剑光大盛。
然而金雕的力量远超想象,它利爪一合,直接捏碎了宇文鸣的肩膀骨骼。
剧痛传来,宇文鸣的剑脱手落下,整个人被金雕带离甲板,冲向高空。
“千夫长!!”
船队中响起一片惊呼——这是白云顶的那群人。
王铮等人想救,却被其他飞鸟死死缠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宇文鸣被金雕带上高空。
宇文鸣在剧痛中保持着清醒,他试图运转罡气挣脱,但金雕的爪子如铁钳般牢固。
他低头看着越来越小的船队,心中涌起一阵悲凉。
“终究还是到此为止了吗?”
他想起离开白云顶时对族人的承诺,要带他们活下来,那里有人类文明的遗迹,有可以重新开始的家园。
高度不断上升,空气变得稀薄寒冷。
二百丈高空,金雕似乎满意了这个高度,准备松开爪子将猎物摔死。
宇文鸣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然而,就在这一瞬,一道银光从下方疾射而来。
那是一支三棱箭矢,速度快得超乎常理,箭身周围甚至形成了一圈白色的气浪。
金雕察觉到了危险,想要闪避,但那箭矢如预判了它的动作般,精准地没入它胸腹之间的缝隙。
“唳——”
金雕发出凄厉的惨叫,爪子不由自主地松开。
宇文鸣从高空坠落,风声在耳边呼啸。
他勉强睁开眼睛,看见金雕如断线的风筝般向下坠落,而那支救了他的箭矢,已经完全没入了金雕的身体,只留下一个细小的血洞。
下方,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船头,手中握著一把古朴的长弓。
宇文鸣喃喃道,随即意识开始模糊。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在他即将砸入水面的前一刻,一根绳子卷住了他。
赵昱不知何时已跃至半空,单手向上一扯,化解了下坠的冲击力。
“坚持住。”
赵昱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宇文鸣想说什么,但剧痛和失血让他终于支撑不住,彻底失去了意识。
赵昱将宇文鸣轻轻放下,检查伤势后眉头紧锁。
“全身一半骨头断裂,内脏也多处受损。”
赵昱将人递给医师:“好好接他的骨头,别让他残疾!”
抬头看向天空,飞鸟群因金雕的死亡而陷入混乱,但很快又重组了攻势,而且更加疯狂。
“王铮,陈星,组织防御!”
“燕泷骦,指挥弓箭手集中射击左侧的火羽鸦群!”
“关琳,带人加固木筏右侧的防护!”
赵昱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传遍整个船队,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众人精神一振,赵昱的归来和他们预想的一样,带来了转机。
赵昱重新拿起长弓,站在船头,身形并不特别魁梧,却给人一种如山岳般稳重的感觉。
一支飞羽隼悄无声息地从后方袭来,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赵昱头也不回,反手一箭,那飞羽隼应声而落,精准得让人难以置信。
“二哥的箭术又精进了。”
燕泷骦惊叹道。
他是船队中箭术最好的几人之一,自然明白赵昱这一手有多么可怕。
赵昱没有回应。
目光扫过天空,手中弓弦连震,每一声都伴随着一只飞鸟首领的坠落。
他的箭仿佛长了眼睛,总能找到鸟群中正在发号施令的那一只。
失去了统一指挥,飞鸟群的攻击变得杂乱无章。
在赵昱的指挥下,人类渐渐稳住了阵脚。
战斗又持续了一个时辰,飞鸟群终于开始散去。
当最后一只铁翼鹰消失在远方的天际,船队中爆发出疲惫的欢呼声。
但赵昱的脸上没有丝毫轻松。
他命令清点伤亡和损失,结果令人心痛:
超过两百人伤亡,近三分之一的木筏受损,物资损失严重。
“我们撑不到龙门了。”
李锐包扎著伤口,脸色苍白,“原本只有十一日,现在已经是第十日,炒面都不够了,而且大家太累了。”
“喝汤吃肉,供应军士,壮丁妇人两日一餐,孺子一日一餐!”
赵昱望向东方:“距离龙门还有五天的路程。我们能做的就是坚持。”
“没有可是。”
赵昱打断他,“留在原地只有死路一条。龙门有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地方。我们必须到达那里。”
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