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这种恐慌要攫住芸娜时,
李湛那双在混乱酒吧中依然镇定如磐石的眼睛,就会清淅地浮现在她眼前。
那眼神里的力量感和掌控力,奇异地抚平了她大部分焦虑。
这个男人,象一座沉默的山,神秘,强大,
身上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过往。
但直觉告诉她,他不会轻易倒下,也不会不告而别。
她甩甩头,象是要把那些无谓的担忧甩掉。
锅里的培根有些焦了,
她连忙关火,将煎好的食物盛到盘子里。
就在这时——
“吱呀——”
老旧的木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清淅地从玄关传来。
芸娜和小善同时猛地抬头,望向厨房门口。
李湛的身影出现在那里,带着一身室外的微凉气息,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眼神在触及到厨房里暖黄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时,
似乎柔和了极其微小的一个弧度。
“阿强哥!”
小善眼睛瞬间亮了,脱口而出,声音里满是惊喜。
芸娜的反应更直接。
她手里还拿着锅铲,却象被什么牵引着,
丢下铲子,甚至来不及擦手,就朝着李湛奔了过去,
不管不顾地扑进了他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口。
回来了。
他真的回来了。
扑进他怀里的那一刻,芸娜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间。
她闻到了。
除了他本身清冽的气息和淡淡的汗味,
还有一种…很淡,但绝不属于这间小屋,
也不属于她的、某种高级而魅惑的女性香水味。
那味道很轻,却象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了她一下。
但下一秒,
她的身体便彻底放松下来,环抱他的手臂收得更紧。
回来就好。
他能平安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那香水味属于谁,他这两个夜晚去了哪里……
那些念头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有些问题,问出来,可能连现在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暖都会打碎。
她从李湛怀里抬起头,没有追问,
甚至刻意忽略了那萦绕不散的香水味,
只是看着他,眼中带着未散的水光和全然的关切,声音有些发哑,
“吃早餐了没?”
李湛低头看着她。
女人眼中那份小心翼翼的喜悦、刻意掩饰的疑问、以及深藏的担忧,
他都读懂了。
李湛并非铁石心肠,芸娜姐弟给予的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温暖,
在这冰冷的异国他乡,是难得的光。
他没有解释,也知道有些事无法解释,至少现在不能。
只是抬手,揉了揉她有些凌乱的发顶,动作带着一丝罕见的温和。
“没有。”
声音比平时低沉一些,
“饿坏了。
有什么吃的?”
这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芸娜瞬间眉眼舒展,仿佛所有阴霾都被驱散。
她从他怀里退开一点,
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手,
“正做着呢,马上就好。
你先回房换身衣服吧。”
李湛点点头,又走到小善面前,同样揉了揉少年的头发。
他能看到小善眼下的淡青,
知道这两个晚上,这姐弟俩恐怕都没怎么睡好。
“乖。”
他只说了一个字。
小善用力点头,乖巧地让开位置。
李湛转身,沿着狭窄的楼梯走上二楼。
楼下,
厨房里重新响起欢快而利落的忙碌声,
食物的香气更加浓郁地弥漫开来
——
而当天下午的东莞也在上演着一出好戏
东莞市区,
刘家豪宅。
窗外,狂风卷着暴雨,
抽打着刘家别墅庭院里精心修剪的草木,发出阵阵呜咽。
书房内却是一片截然不同的宁静。
恒温恒湿系统让空气保持干爽,
昂贵的红木家具散发着沉静的微光,墙上挂着几幅意境深远的水墨,
唯一的声响是角落里一座古董座钟发出的、规律而沉稳的滴答声。
刘天宏穿着藏青色的家居服,靠在一张宽大的太师椅里,
手里捧着一卷泛黄的县志,似乎读得入神。
灯光从他侧上方洒下,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
也照亮了他鬓角新添的、几丝不甚明显的白发。
他比两个月前看起来清瘦了些,
但那种久居上位的沉稳气度,却沉淀得越发厚重,
只是眼底深处,偶尔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与阴鸷。
管家老金悄无声息地推门进来,
手里托着一个紫檀木的小托盘,上面放着一把造型古朴、泥料纯正的紫砂壶。
他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走到书案旁,将托盘轻轻放下。
“老爷。”
老金的声音不高,带着一贯的躬敬。
刘天宏的目光从书卷上移开,落在那个紫砂壶上,停留了两秒,
然后抬眼看老金,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
“黄江的太子辉,托人送来的。”
老金言简意赅,
“送壶的是南城做建材的陈董,说是太子辉得了个小玩意儿,自己用着可惜,
听闻您雅好此道,借花献佛,请您品鉴。”
刘天宏放下书,身体微微向后靠了靠,
手指在光滑的紫檀木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哦?太子辉……”
他重复着这个名字,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知道他,以前是黄江镇的话事人,后面投靠了那个姓李的。
他怎么找到我头上了?
难道不知道我跟姓李的什么情况?
而且我和他,也似乎没什么交情。”
“是。”
老金垂手而立,“所以,事出反常。”
“你怎么看?”
刘天宏问,目光重新落回那壶上,仿佛真的在鉴赏。
老金知道,老爷问的不是壶。
他微微吸了口气,将早已梳理好的信息和判断,清淅而低缓地道出,
“壶是清末老壶,名家之后,路子干净,价值不低。
送礼的方式,也讲究,通过陈董,不算冒昧。”
他先定了性——
对方姿态摆得很正,不是挑衅,是有事相求。
“我接到东西后,让人侧面打听了一下。”
老金继续,
“太子辉那边最近很平静,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事。
倒是原来虎门的那个话事人白沙强刚从泰国回来。
他一向跟太子辉交好,也许
是他从泰国带回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他们当时投向李湛,也是逼不得已。
那时候李湛扛着周家的大旗把几个镇的话事人打的落花流水,
他们也是逼不得已”
刘天宏敲击扶手的手指停了。
老金的声音压得更低,语速却不变,
“东莞这潭水,自从李湛去了泰国,面上是蒋文杰在管着。
但底下……
一直有风声,说李湛在泰国惹上了地头蛇,日子不好过。
那边地头蛇好象还针对李湛设立了悬赏令,现在都没撤销”
他顿了顿,
“泰国那边,咱们的人递回来的消息也模糊,
只说那边最近可能有大事,各方都在动。
李湛本人…
很久没有确切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