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急的女子声音从花海的另一头传来。
一个穿着靛蓝色袍子的年轻女子快步跑来。
她约莫二十出头,头发编成了许多细辫,用彩绳束在脑后,神情紧张。
“快出来!这花碰不得!”
女子朝团团招手,又看向赶过来的几人,“你们快把孩子叫出来啊,这花现在有毒!”
团团已经摘下了那朵大花,正举在手里看着。
她眨了眨眼,低头嗅了嗅花心:“香香的呀?怎么会有毒呢?”
女子急得跺脚:“是真的!我们部落的母马吃这开了花的草,又吐又抽!”
萧宁珣上前一步:“这位姑娘,不必焦急。”
他转向团团,“团团,先出来吧。”
团团看了看手里那朵金色的大花,又看了看一脸焦急的女子,小嘴抿了抿,慢吞吞地挪出了花海。
她把花攥得紧紧的,一点儿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萧二也跟了出来,一脸宠溺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给我吧。”
团团摇了摇头,攥得更紧了。
女子松了口气:“你们是路过的?快带着孩子离开这儿吧。”
萧宁珣问道:“姑娘,方才为何说这花现在有毒?难道以前是没有毒的?”
女子叹了口气:“这草叫做孕马草,是能够助产母马的良药。只在这一片生长,因此成了我们乌黛部赖以生存的根源。”
“孕马草没有固定的花期,极少开花。可今年不知怎的,全开了这种奇怪的花。”
女子说着,眼圈微红:“自从开了花以后,草叶不但失了药性,还有毒!母马吃了不但不能助产,反而呕吐抽搐!”
她话音刚落,一阵杂沓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响。
女子脸色一变:“他们又来了!”
众人回头一看,十馀骑快马疾驰而来。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馀岁的粗壮男人,穿着深褐色的酋长袍,宽脸浓须,神情倨傲,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年轻女子。
他身后的马背上,全都是年轻男子,个个腰佩马刀,大声嬉笑,肆无忌惮。
“苏日娜!”为首的男人勒马停下,声音洪亮,“你们萨仁族长呢?躲着不敢见我吗?”
苏日娜挺直了脊背:“巴彦族长,有什么事要见我们族长?”
巴彦嗤笑一声,马鞭指向那片绚烂的花海:“三日之期已到!你不记得了吗?”
一个圆脸的青年笑着接话:“阿爸,你就算给她们三十日也没用啊!”
“瞧这花,开得多好看!象不象是给她们送嫁的?”
那些年轻男子全都哄笑了起来。
苏日娜脸色煞白,咬紧了嘴唇。
巴彦看了看萧宁珣一行人,嘴角一扯:“还请来了外人?中原人哪懂草原上的东西?别做梦了!”
萧然皱了皱眉头,萧二将团团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被他们的动静惊动了的乌黛部女子们纷纷走了过来。
巴彦的声音更高:“女人就该在帐篷里奶孩子、伺候男人!”
“你们这个女子部落根本就不该存在!看吧,长生天都看不下去了!”
“孕马草数年才开一次花,今年它就开了!这就是长生天的旨意!”
他马鞭一扬,指向一个中年女子:“萨仁族长!上次我来,答应给你三日,让你想出办法解决你们的生计,如今如何了?”
“这草已经没用了,你们拿什么换粮换盐?拿什么过冬?等着饿死冻死吧!”
“还不如,趁早解散,跟我回我的部落去,还能给你们找个男人,生儿育女,传宗接代。那才是女人的本分!”
“你!”苏日娜气得浑身发抖。
萨仁面露怒色,但看到他们人多势众,腰带马刀,终究忍住了没有开口。
巴彦身后的那群年轻人更放肆了。
“就是!女人不在家生孩子,搞什么女子部落!”
“这花就是你们的报应!”
“早点嫁人多好,非要在这儿硬撑!”
“嫁到我家吧!保证你们吃得饱,饿不着!”
“我家兄弟好几个,都等着女人给他们生孩子呢!”
污言秽语夹杂着哄笑,脏水一样泼了过来。
乌黛部的女子们紧紧靠在一起,有的低头抹泪,有的攥紧了拳头,却无人能够反驳。
孕马草开花了,部落的生计,的确是眼看着就要断了。
女子怎么了?
我还是女子监的祭酒呢!
坏蛋才欺负女孩子呢!
真讨厌!吵死了!
团团转身蹲在了花海的边缘,背对着那些吵闹的大人。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花朵,拨弄着花茎下的土。
咦,这是什么?好象一个球啊!
她伸出小手指,刨出了一株孕马草的根部,一用力,整颗都拔了出来。
她戳了戳那疙疙瘩瘩的根球,好硬啊!凑近小鼻子,闻了闻。
一股淡淡的,清洌的苦味,从里面透了出来。
怎么那么像神医爷爷种的药草呢?
萧二一直默默注视着她:“小姐,怎么了?”
团团把根球上的土扒拉掉,抠了一块表皮下来,露出了里面湿润的褐色软肉。
然后,她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萧二大惊失色:“小姐!不能吃啊!”
其馀几人急忙回头:“团团吃了什么?”
“呸呸呸!”
团团整张小脸皱成了一团,眼泪唰地一下便涌了出来,小手拼命在嘴边扇风:“苦!好苦好苦!比药药还苦!”
萧宁珣大急,蹲下身子看着她:“团团!哪里不舒服吗?”
苏日娜离她最近,听到声音回过头来。
“小妹妹,你!”苏日娜看着她眼泪汪汪的样子,又看到她手里拿着的根球,愣住了。
不对啊,孕马草的根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明明是细细的啊!
团团吸着鼻子,举起那根球:“姐姐,这个根好苦好苦。”
“药药都是苦苦的,对不对?”
苏日娜猛地蹲下身,扒开一株的根部,拔了出来,也是球状!
她掰下一小块根球,放进自己嘴里。
真的很苦!这味道……
“族长!”她猛地站起身,大喊,“根!全在根里啊!”
“你快来看看啊!“
萨仁快步走了过来,接过苏日娜手中的根球,掰下一块放进了嘴里。
她的眼睛瞬间绽放出光彩。
是孕马草的味道!
比原先还浓!
她缓缓走到巴彦族长的马前:“巴彦族长,谁说我们的草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