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认识陈凡,是因为他一年前曾邀请陈凡添加,帮他收钱。
毕竟这个敢去铁线拳馆踢馆的愣头青,球本事没有,胆子是真的大。
而且这样没跟脚的乞丐,最适合闹出人命后派去县衙顶包。
可陈凡拒绝了,这让刘三印象深刻。
你个臭乞丐饭都吃不饱,还嚷着什么公理正义的拒绝我?
陈凡当然没有东西担保抵押,只是单纯撞运气而已。
如何呢?又能怎?
他都准备好搏命了,还怕这九出十三归?
能借到最好,毕竟这在他设想的三个方案之中,算是风险最低的一个。
若是借不到,他就只能实施第二个方案,去南城菜市张贴的悬赏布告里挑选幸运观众了。
那些悬赏之人,无不是穷凶极恶的法外狂徒。
就算有部分是被黑心官府冤枉的,那也是拳碎青石的绿林好汉。
而他一个长期营养不良的乞丐,哪怕利用职业之便打听到好汉所在,买了蒙汗药,备了淬毒刀,成功的几率也趋近为零。
这无疑是在拿命博前程。
更承担着赏钱被衙门差役截留的风险,极有可能人财两空。
至于运气好遇到一个重伤垂死的、名列通辑榜榜首的江洋大盗这种事,他整天都有这种想法。
结果也证明,这件事的或然率,也趋近为零。
他不想等了。
天为被、地为床,吃不饱、穿不暖。
病了只能抗,扛不住就死。
乞讨被人吐口水,呼来喝去、不当人看,每个月还要给南外城的极乐帮交五十文例钱,不然他就不能在南外城要饭。
等等这些陈凡都能忍。
吃苦嘛,他接连两世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开局,吃苦那是家常便饭。
他唯一不能忍的,是在那暗无天日的死胡同中,看不见哪怕半点希望!
出卖劳力挣钱?
要是真的有用,外城这么多乞丐哪个不是有手有脚!
收成好点的田地都轮不到他来种!
至于洗干净去内城欢喜楼干活这个方案,被他排在风险最大的接悬赏后面。
毕竟踢馆那天他还算干净,欢喜楼的管事特意挤出人群问过他,并当场承诺,而立之前都欢迎他。
要是能硬挨悬赏榜单上的好汉一套连招而不死,那陈凡也认了
“借六两”,陈凡弯腰,笑得略显谄媚,伸出右手,比了个六的手势。
“六两就够,借三个月,三爷的手段,我自是清楚的。
至于担保嘛,暂时没有。
若是还不上,小弟这条命,任凭三爷处置!”
毕竟曾发过入职邀请,也许会借呢?
陈凡如是想。
外城刘三心狠手辣,欠了他的债,逼死人是屡见不鲜。
入了土都要被挖出来卖棺材,裹的草席也得扯下来做赔偿。
这在南外城谁都知道。
此时被那双饿狼般的狠厉目光上下打量着,陈凡说一点都不慌是假的。
毕竟这刘三可是正儿八经的、血气盈身的武者!
虽未入武道,但在门外盘桓一年,道听途说加有意探听,陈凡早就知道了所谓的锻体三境。
这血气盈身便是那武道第一境。
动若脱兔、拳裂青石!
这般近的距离挨上一下,照陈凡推算,他哪怕不死,也要躺上最少半年。
好在刘三一脸玩味的沉默数息,只是盘玩铁球的右手微微停顿,便嘿嘿一笑,朝外喊道:“拟字据!让他画押!”
陈凡签字画押,拿钱走人。
踏出赌场,他略显谄媚的笑容瞬间消失,变得面无表情。
成功借到银子,攒够拜师学拳的钱,他很高兴。
可借六两还十两,他不喜欢。
最重要的是还只能忍受,别无他法
五更天。
水位下降,已经隐隐散出臭味的护城河边。
陈凡带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麻布灰衣,看着已经发绿发臭的河水犯了难。
‘是了,我说最近乞丐怎么越来越多,莫说讨钱,便是要口干净水喝都这么难,细细想来,已经整整一个月没下雨了’
旱若成灾,想都不用想,最先顶不住要啃树皮饿死的,绝对是他这样的底层。
‘先贤曾言,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变了通不通不好说,我只知道再不思变,莫说六妻八妾,我恐怕会先饿死在南外城’
陈凡感慨一声,借着熹微朝更远处赶去。
也幸亏外城从不宵禁,不然决定今日进馆学拳的他还没地方洗澡。
就这般又脏又臭,他怕是连内城大门都进不去。
距外城里许的林中小溪,只用了半个时辰,陈凡便已梳洗完毕,来到了内城南门之外。
寅时将尽,城门守卫推开斑驳城门。
右边天穹有明亮晨光从门中穿过,照亮了陈凡的脸。
尽管混在一众欲进内城的行商、摊贩之中,陈凡却依旧显眼。
他只穿了件灰布长衫。
不再脏乱的齐肩长发被他用布条扎成马尾。
身形瘦弱,却是朗目疏眉、神仪明秀。
这是此前欢喜楼管事向他发出入职邀请的主要原因,也是现在城门守卫频繁看他的原因。
好在近日除了不下雨之外,凤凰城内外没出什么大案,守卫除了看得频繁些,也并未将他拦下盘问。
一进内城,早已有中意武馆的陈凡便如识途老马一般,直朝南城三元街赶去。
不多时,天色大亮,高墙外。
陈凡停步,抬头一瞧,【双形拳馆】四个大字龙飞凤舞。
再四下一看,但见青砖绿瓦、红门石狮,好不气派,其内还隐有呼喝之声传来。
二十两学费,包两餐,可留宿,内城武馆大多如此。
因此对于响在寅时的呼喝之声,陈凡并不奇怪。
与好事围观之人一样,天下也从不缺勤奋者。
见其大门紧闭,陈凡迈步上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确认银子就在怀中,才抓凡铜环,咚咚敲门。
“谁啊!”
中气十足的清朗喝问传出老远。
陈凡也大声应道:“小子慕名而来,欲拜师学拳!”
“吱呀”,门开了三分之一,一个寸头国字脸探出头来,皮肤黝黑,眉眼寻常,耳朵奇大。
“学拳?带钱了吗?”
陈凡点头,“带了。”
“那进来吧。”
大耳朵侧身让陈凡进门。
跨过足有人膝盖高的门坎,陈凡这才发觉,这人不仅耳朵大,还生得高大壮硕,目测一米八往上走。
“俺叫钟乘龙,规矩知道吧?
不是带了钱就行,还得测看根骨,若是根骨太差,郑师也是不收的。”
陈凡点头应是,眼睛却在光明正大的乱看。
一年三个月零二十五天,他终于踏进了这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