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庇阿脸色顿时变了!
今天早上他才刚驳斥塞克图斯的观点,还以长者的身份指点了他一顿。
没想到晚上就有人帮那小子说话了。
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西庇阿来了火气,他正想说点什么,忽的又戛然而止。
因为有些不对劲,他在大脑里理了一下逻辑,维斯和马破是谁?
他们是庞培手下的老兵,跟随庞培多年,是庞培最忠诚的战士。
他们怎么会轻易的帮塞克图斯说话?
塞克图斯既没救过他们的命,又没赐予他们万贯金银。
除非……他们得到了庞培的授意!?
西庇阿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难道今天那一场争执,庞培其实是赞同塞克图斯的?
只不过不愿公开与他意见相左,所以隐而不发,现在假借手下的百夫长说出口?
可庞培又怎会知道他今晚就一定会来探望两个百夫长?
西庇阿神情变得凝重。
当过罗马的执政官,做过叙利亚行省总督,也曾率领大军和恺撒的部下厮杀,他的从政从军经验都极为老练。
正因为亲身经历元老院内的勾心斗角,目睹过暗藏在公民大会和祭祀大典下的那些黑暗交易,所以西庇阿几乎不会轻易的相信任何人。
包括他的女婿庞培!
何况三年前他让年纪轻轻守寡的女儿科妮莉雅嫁给比自己还要大七岁的庞培,本身就是一场政治结盟。
他怎么可能对庞培这个比自己还老的女婿有多深的真情实感?
只不过这家伙虚荣心强,比恺撒更好面子,更倾向贵族派和元老院而已。
不然就算女儿嫁给恺撒他也毫无异议。
“恩,我会考虑的。”
西庇阿心里有点乱,他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舱房。
他越想越不得劲,今早庞培让塞克图斯看望两名百夫长,难道就是请他来传话的?
庞培早就和他儿子站在同一阵线?
西庇阿眉头紧皱,可他没想到越是想什么就来什么,他刚走出舱房没多久迎面就遇见了——庞培!?
“岳父大人?你们这是?”
孤身一人前来的庞培此刻一脸诧异的看着西庇阿和米诺亚斯。
米诺亚斯当即向庞培问了声好。
而西庇阿则是迅速收敛心思看向庞培,脸上露出一抹悲伤的神情说道:
“我刚探望了两位百夫长,唉,这一路上我们牺牲了太多部下,如今又有两位故人即将离开,真叫人惋惜,统帅阁下。”
庞培愣在了原地,他不明白自己岳父怎么突然叫他统帅阁下,用如此郑重的称呼?
不过他的心思被西庇阿的话搅乱了!
此刻海风清凉也比不过他心底冰冷。
他是来探望自己的百夫长的。
虽然不明白自己儿子塞克图斯为何坚持庇护一个希腊被释奴,但鉴于塞克图斯病情好转,恢复了健康。
他从心底盼望着自己的两个百夫长也能转危为安。
所以他在忙完杂事之后就马不停蹄赶来,想亲眼看看两名百夫长的情况。
结果他的岳父给了他当头一棒!
终究,还是救不活吗?
一念至此,庞培心头就象突然泄了一股劲,他不愿再去见那两名百夫长了。
既然他们生命都快到了尽头,自己去见他们有何意义?
难道又要为之心痛自责吗?
内战爆发到如今为止,他已经见过太多熟悉的部下死去了。
他们有的就倒在自己脚下,有的死在上千罗马里外的边疆行省。
有的临死之际对他破口大骂,控诉他为何不尽早对付恺撒,如果早点对付恺撒,他们不至于沦落到如今境地,还有人已经放弃抵抗,绝望的等待死亡来临。
相比前者,后者无疑更令他扎心!
所以庞培不愿再亲眼目睹下属的死去。
夜色下,庞培微微侧首,他面向一望无垠的大海,尽量掩饰泛红的眼框,沉声问道:
“他们有留下什么话吗?”
作为统帅,是他召集了大军,让他们远离了家乡到异地作战。
而今既然他们死在了异乡,自己自然要满足他们的——遗愿。
西庇阿听完,却是深深看了自家女婿一眼。
留下什么话?你这就有些装了啊。
他说了什么你会不知道?
西庇阿内心长叹,看来,维斯的遗愿当真出自自己这位女婿之手啊!
一个人在有疑心的情况下,心中的猜忌只会越来越深。
此刻的西庇阿便是如此。
他愈发笃定,维斯的话就是受庞培指使的,因为一个即将死去的士兵,怎么可能替塞克图斯,一个才认识不久的贵族青年说话?
他的逻辑十分在线,因为塞克图斯又没救过他的命!
反而统帅下令,士兵必须严格遵从!
不过西庇阿又很不解,庞培如果支持自己儿子的意见,大可以直接说出口,何必跟他绕这么一个弯?
西庇阿叹了口气,也可能女婿的确不愿当着下属的面,公开与他持相反意见吧。
这也符合这个女婿的做派!
庞培对他礼敬有加,在军中给予他副帅地位,而且从不染指他指挥的两个军团,连在法萨卢斯和恺撒决战之时,庞培都设立两个帅营,以示对自己的尊敬。
这么来看,庞培不亲自反驳他的意见,而是借维斯之口说出来,也在情理之中了。
……
这也是李泽不在,要是李泽知道西庇阿在心里默默脑补到这种地步,绝对会竖起大拇指叹为观止!
总之,夜色之中,西庇阿主动开口说道:
“他们的遗愿只有一个,这也是我的意见!”
“庞培,这趟埃及之旅的确很危险,塞克图斯的话不无道理,所以我有一个建议!”
“哦?”
庞培看向自家岳父。
他有些纳闷,岳父怎么突然又同意塞克图斯所说了?
…………
这一夜很安静,也许地中海也想让帆船上的人睡一个好觉,以迎接即将到来的埃及之旅。
但李泽可睡不着,他没心思睡觉!
庞培和西庇阿都不听从他的意见,他只能自己私下行事。
也多亏了石榴皮和大蒜素奏效,让坦利尔亲眼看见两位好友恢复了健康,他想坦利尔至少会稍微信任自己一点了,这就足够了。
此刻坦利尔在这位贵族青年的船舱里显得有些拘谨,他疑惑的问道:
“塞克图斯阁下,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
李泽目光凝重,他盯着坦利尔说道:“坦利尔百夫长,您相信我吗?”
坦利尔一脸严肃,当即道:
“当然!您救了我两位战友的命,我该拿什么理由不信任您呢?”
李泽点头:“那好,如果我要你现在就下船,先行潜入埃及,替我去做一件事呢?”
“愿为阁下效劳!”坦利尔的回答干脆有力。
“太好了!”李泽一拍大腿,脸上露出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