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一边默默运转仙元修复着乌漆嘛黑的仙体,一边一瘸一拐地跟着太师踏入屋内。
果然,几位大佬都在室内休息。
甚至连素来最注重仪态、讲究风骨气度的文官之首太白金星,此刻也没个正形地半靠在柔软的云榻上。
脱掉了两只官靴,与赵公明一人夹着一支烟,在那猛猛吞云吐雾。
能让太白金星这等人物也暂时放下风骨姿态,可见开大会,确实是一件极耗心神的累人事。
苏元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手脚麻利地为几位大佬重新沏上热腾腾的灵茶。
奉上茶后,才在旮旯找了个空着的蒲团,小心翼翼地坐下。
闻太师看着他这副模样,倒是率先笑了起来:
“朝会上,你跟黄龙那一出戏演得不错嘛。”
“你们俩一唱一和,还挺有默契,层层递进,把不少人都唬住了。”
“就连老夫当时都带入进去了,看你那义愤填膺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俩是真呛呛起来,要当场掀桌子翻脸了。”
赵公明按下手中的烟头,点评道:
“我倒不是很擅长此道,但依我旁观者看来,前面铺垫尚可,情绪也渲染得到位,悬念制造得不错。”
“就是最后收尾略显仓促草率了些,我还没听过瘾呢,黄龙怎么就突然认输了?”
“最后的气势一泻千里,不过,整体而言,已算得上是颇为精彩的一局了。”
苏元听得一愣,心里顿时涌起一股荒谬感:
【?】
【合着这二位还真以为刚才朝会上是在按剧本演戏呢?】
【怪不得在那闷头看戏,自己差点被黄龙锤死,愣是一句话都不说!】
他刚想开口,揭发黄龙那老小子包藏祸心、临场反水的歹毒用意。
话还未出口,却见一道的金光掠进屋内,光芒之盛,晃得众人眼睛都不由自主地眯了一下。
金光缓缓散去,一道人影浮现出来。
不是刚才在朝会上被驳得狼狈不堪,汗流浃背的黄龙真人,更是何人?
黄龙一进来,也顾不上什么客套礼数,仿佛回到了自己家一般熟门熟路。
他一屁股坐在闻太师对面的一个矮凳上,自顾自地拿起桌上尚温的茶壶,也懒得用茶杯了,直接对着壶嘴,“咕咚咕咚”连灌了好几口灵茶,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呼——可累死贫道了!这装傻充愣、自毁名声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他抹了把嘴角的水渍,抱怨道:
“刚一散朝,就被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僚给围住了,七嘴八舌,问东问西。”
“什么‘黄龙道友为何如此不智’、‘怎会又被小辈所骗’,问得我头都大了!还得陪着笑脸一一解释,真是心力交瘁!”
苏元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刚才在朝会上一锹一锹挖坑埋自己,现在居然又能当没事人一样,跑来这里喝茶抱怨?
黄龙正自顾自地说着话,猛地一抬眼,恰好瞥见了坐在下首蒲团上,正死死盯着他的苏元。
“噗——”
他一口还没咽下去的茶水当场喷了个精光,周身遁光一起,就要化作金光跑路!
然而,屋中有一道金光比他更快,更疾,更凌厉!
第二道金光后发先至,瞬息就追上了黄龙刚刚腾起的遁光。
一道仙力将黄龙捆了个结实,一把就将黄龙硬生生从半空中拽了回来,狠狠掼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金光散去,出手的赫然是刚才还歪在云榻上抽烟的太白金星李长庚!
“哼!”
太白金星手中的烟卷还没熄灭,他慢悠悠地吸了一口,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摔得七荤八素的黄龙,语气带着冷意:
“跑什么,黄龙?”
“心虚了?”
黄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有些狼狈地抖了抖沾上灰尘的道袍,讪讪笑道:
“没有,没有。金星说笑了,贫道怎会心虚。”
“只是方才被苏小友在朝会上驳得体无完肤,颜面尽失。这会后骤然见到,仍然有些无地自容,不知该如何面对罢了。”
太白金星施施然靠着回到云榻上,用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苏元的方向。
“小苏,交给你了!有什么委屈,尽管道来!今日为师给你做主!”
苏元心中暗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还得是自家这位老恩师眼光毒辣,心思缜密啊!
别人或许还被黄龙这番做派糊弄过去,以为真是演戏。
唯有太白金星,恐怕早已察觉黄龙这厮在朝会上不按剧本出牌,私自加戏,甚至暗藏杀机,意图假戏真做!
苏元也不客气,立马跳起来指着黄龙,痛斥这位三界第一影帝:
“恩师,太师。我要告发黄龙真人私自加戏,搅乱朝会,罪不容诛!”
黄龙反应也是极快,立刻叫道:
“我这是为你好!你那个原定的剧本根本就不行!太过刻意,痕迹明显!”
“几位帝君何等人物?洞若观火,一眼就能看出我们是在唱双簧!”
“唯有不按常理出牌,真假难辨,营造出真正的绝境压力,才能骗过在场所有仙官,让他们信以为真,才能达到我们想要的效果!”
苏元气得差点笑出来:
“放屁!”
“你左一句右一句,把我所有的退路全都堵死了!你那咄咄逼人的样子是在演戏?”
“若不是我反应快,编出个理由反击,这次朝会,恐怕就真是我苏元在天庭的最后一次朝会了!”
闻太师此时也慢慢琢磨过味儿来了,他缓缓起身,双手撑着面前的圆桌,身体前倾,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黄龙:
“苏元这么一说,老夫这才反应过来。”
“朝会之上,你俩那番辩论,确实刀光剑影,凶险异常,好几次都游走在失控的边缘。”
“黄龙,你几次抢白,封死苏元所有退路,可不像是单纯的演戏啊。”
黄龙面对太师的逼视,竟还能挺直腰板,理直气壮地反驳:
“太师,打仗,我不行。演戏,你不行。”
“我直接掏出影像,摆出铁证如山的姿态,就是为了制造绝境,将气氛烘托到极致!这不就是标准戏路么?”
“只不过最终反击的理由,从我们原定的‘公务往来’,临时换成了苏元自己想出来的‘金吒陷害’而已!”
“效果不是一样很好?大家都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