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泰坦——阿特拉斯-七似乎从“契约怒焰”的狂暴宣泄中冷静(或者说,是切换了应对协议)下来。覆盖其庞大身躯的厚重装甲(那些凝固的星舰残骸与扭曲的文明造物),接缝处发出一连串沉闷的、仿佛巨型锅炉泄压般的嘶嘶声。赤红的怒焰并未完全熄灭,而是如同退潮般向装甲深处收敛、内敛,只在关节缝隙和伤痕处留下暗红色的余烬光芒。
它那由空洞与虚无之眼构成的“面部”,再次转向四龙,一种更加冰冷、更加“机械化”的战术评估感从中散发出来。
然后,它动了。
不是挥拳砸向任何一条龙。
而是将左拳高高举起,那由无数金属残骸与锁链缠绕而成的巨拳,如同山岳般的战锤,然后——狠狠砸向下方它自己脚边的发光海面!
轰————!!!!!!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响!那不是爆炸,而是纯粹的、质量与动能的终极释放!
泰坦巨拳落点的水体,在接触的瞬间,其内部压强就突破了物理极限!发光微生物被直接震碎成基本粒子,稳定的能量光带被撕扯成混乱的能量流,坚实的水体本身,更是被这股无法想象的巨力,硬生生砸出了一个直径超过千米、深不见底的半球形真空空腔!
但这还不是最致命的。
最致命的,是这股动能并未被完全吸收或消散。它以冲击波的形式,沿着水体——这种优秀的能量传导介质——向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更可怕的是,由于空腔的形成,周围的海水在巨大压差下,如同亿万吨重的液体墙壁,以恐怖的速度向着空腔中心倒灌、挤压!
空腔的边缘,水体被挤压、加速,形成了无数道直径数十米、速度远超音速(在水中)的、超高密度水柱!这些水柱如同从海底火山口喷发而出的死亡之矛,带着粉碎一切的动能和泰坦拳锋残留的冲击震荡,呈辐射状,朝着四面八方无差别地暴射而出!
物理法则在此刻展现了最原始、最暴力的杀伤力。高速水流切割,在足够的质量和速度下,其威力足以撕裂最坚硬的合金!
泰坦的目标很明确:利用环境的特性,进行大范围的、难以完全规避的范围打击!
“散开!”光龙的声音在战术网络中疾呼,同时他化作的金色闪电轨迹瞬间变得更加飘忽、难以捉摸,在间不容发之际,从数道擦身而过的死亡水柱缝隙中险之又险地穿梭而过!水柱带起的狂暴激流和真空效应,让他神圣长矛上的光芒都出现了短暂的紊乱。
时空龙的反应最为“平静”。在泰坦举拳的瞬间,他的存在感就已经从原地“淡去”。当水柱爆发时,他的身影仿佛只是水中的一个幻影,被水柱“穿过”,却毫发无伤——他在攻击及体的前一刻,完成了极其精密的短距相位转移,将自己短暂置于一个与当前空间略微错开的“夹层”之中。
暗龙更是直接。他的身影在水柱爆发前,就已经彻底“溶”入了泰坦自身投下的、最深邃的阴影里。高速水柱穿透阴影区域,却如同穿透了不存在的虚空,没有激起半点涟漪。阴影的本质,似乎对这类纯物理冲击有着天然的“豁免”。
然而,正面承受压力最大、且距离泰坦脚部最近的冰龙,却遭遇了最直接的打击!
他正专注于重新构筑被怒焰破坏的冰封网络,泰坦的巨拳砸海来得太过突然,范围也太广!
尽管他在感知到能量剧变的瞬间就试图后撤并凝聚极寒力场防御,但一道最粗壮、速度也最快的水柱,如同天罚之矛,结结实实地轰击在了他仓促撑起的多层菱形冰盾之上!
咔嚓!咔嚓!咔嚓——轰!!!
足以抵挡常规龙息的坚固冰盾,在这道凝聚了泰坦部分拳力与海量水体动能的水柱面前,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层层碎裂!冰龙幽蓝的身影被水柱残余的恐怖冲击力正面命中,整个人如同被星际列车撞飞的石子,翻滚着向后倒射出去!在水中犁出一道长达数公里的白色湍流轨迹!
他体表的极寒力场剧烈闪烁,勉强抵消了水柱的直接切割伤害,但那纯粹的、狂暴的物理冲击,依然让他体内的能量回路一阵紊乱,仿生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湛蓝的眼眸中数据流都出现了短暂的断档。
泰坦显然深谙“痛打落水狗”的道理。一拳砸海制造混乱后,它庞大的身躯毫不停顿,左拳再次抬起,作势欲砸!显然,它要将这种简单粗暴却极其有效的范围打击持续下去,彻底打乱四龙的阵型和节奏!
失去了冰龙的持续冰封牵制,泰坦的动作明显更加自如。它的右腿(之前被暗龙锁链束缚过)猛地发力,试图向前迈出一步,扩大战果。
就在这时——
“哼。”
一声冰冷的哼声,从泰坦右腿侧后方的阴影中传出。
暗龙的身影如同从深海中浮出的幽灵,骤然凝实!他体表的暗红烙印在幽暗水光中格外刺眼,眼中属于“永夜行刑者”的理智与另一股意识的疯狂余烬激烈交织。
他没有使用镰刀,也没有发动复杂的阴影魔法。
只是将缠绕着幽冥气息的左手,猛地探出!
哗啦啦——!!!
他左手的装甲缝隙中,瞬间爆射出成千上万条由纯粹阴影能量与暗红烙印光芒构成的幽冥锁链!这些锁链细如发丝,却又坚韧无比,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巨蟒,瞬间缠绕、攀附上泰坦那正在发力的右腿踝关节、小腿乃至大腿根部!
锁链的数量是如此之多,覆盖面积是如此之广,几乎在泰坦右腿下半部分形成了一层蠕动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枷锁!
紧接着,暗龙左手猛地向后一扯!
他当然没有天真到以为自己的力量能与泰坦角力。这一扯,并非要拉扯泰坦的腿,而是要干扰其发力节奏,制造一个极其短暂的、力量传导的滞涩点!
果然,泰坦右腿的发力动作,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遍布关节的锁链缠绕与反向拉扯,出现了微不可察但确实存在的一顿!就像正在冲刺的巨人,脚踝突然被无数坚韧的钢丝绊了一下。
这一顿,对泰坦而言或许只是瞬间的不适。
但对光龙和时空龙而言,却是一个信号,一个机会!
光龙的金色闪电轨迹几乎在暗龙出手的同一刹那就改变了方向,不再闪避可能袭来的水柱,而是化作一道笔直的金色雷霆,直刺泰坦因右腿动作微滞而暴露出的、左肋下方一处装甲相对薄弱、且有之前战斗留下裂痕的区域!神圣长矛尖端的光芒炽烈到仿佛要燃烧起来!
时空龙也再次出手!他不再尝试大范围干扰,而是将所有的时空操控力,高度集中在那道金色闪电(光龙)的前进路径上!他“抚平”了路径上所有的能量湍流和空间褶皱,甚至轻微加速了光龙所在那一线区域的时间流速,让他的突击更快、更难以被预判和拦截!
然而,泰坦的反应,再次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它似乎早已预判到,在冰龙受创、暗龙现身牵制的情况下,光龙和时空龙必然会抓住机会发动突袭。
它甚至没有试图完全挣脱暗龙的锁链(那些锁链的物理束缚力对它而言确实有限),也没有挥拳去砸光龙。
它只是微微偏转了“头部”(如果那能被称作头部),那些空洞与虚无之眼,“看”向了光龙突袭的路径,以及远处刚刚稳住身形、气息略显不稳的冰龙。
然后,它肩部那由无数扭曲炮塔和发射井残骸构成的厚重装甲,突然打开了一排排蜂巢般的发射口。
没有火光,没有浓烟,只有一道道微弱的、却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闪过。
下一秒,数十枚体积只有轿车大小、但通体流转着幽蓝色能量纹路、头部呈尖锐锥形的微型战术核聚变弹头,如同被无形之手弹出,以极高的初速,分别射向光龙和冰龙!弹头的轨迹并非完全笔直,而是在飞出一段距离后自动进行微调,显然具备一定的追踪能力!
对光龙的弹头,是为了拦截他的突袭。
对冰龙的弹头,则是为了补刀,彻底将他打出战场!
“核聚变打击!”光龙的战术网络瞬间警报狂响!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即将命中的突刺,金色闪电轨迹在空中划出一个近乎直角的锐利折转,险之又险地与数枚追踪而来的幽蓝弹头擦肩而过!弹头带起的能量扰流让他周身的圣光都黯淡了一瞬。
暗龙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弹幕”吓了一跳!他可不认为自己阴影化的身躯能硬抗聚变爆炸的核心威力。他立刻放弃了继续缠绕泰坦右腿,万千幽冥锁链瞬间收回,同时身影向后急退,一个轻灵的后空翻,跃离了可能的爆炸范围。几枚射偏的弹头从他下方掠过,在远处的水体中炸开一团团耀眼却沉默(声音被水体吸收、扭曲)的蓝色光球,随之而来的是狂暴的冲击波和高温高压气泡,将那片水域搅得一片混沌。
最惨的还是冰龙。
他刚刚稳住身形,体内紊乱的能量回路还没完全平复,就看见七八枚幽蓝弹头如同索命的鬼火,朝着自己呼啸而来!
躲?以他目前的状态和弹头的追踪特性,很难完全避开。
硬抗?微型核聚变弹头的中心破坏力,即便是他也绝不想正面承受。
冰龙湛蓝的眼眸中数据火焰疯狂闪烁,瞬间做出决断!
他不再后退,反而迎着弹头冲来的方向,双手向前猛地一推!
一股无形但范围极广的超低温力场以他为中心向前扩张!力场范围内的水体瞬间凝固,但不是形成冰块,而是形成了一种介于液态和固态之间的、极度粘稠且温度无限接近于绝对零度的超低温胶质区!
那几枚幽蓝弹头一头撞进了这片超低温胶质区!
弹头外壳与内部的精密结构,在接近绝对零度的极寒环境下,物理性质发生了剧变!金属变得极度脆化,能量回路出现凝滞,推进系统和追踪装置的活性急剧下降!
更重要的是,核聚变反应所需的高温高压环境,在这片极寒领域中,被从根本上抑制了!
几枚弹头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速度骤降,表面的幽蓝光芒迅速黯淡、熄灭,最终变成几坨冰冷、死寂的金属疙瘩,悬浮在超低温胶质区中,再无威胁。
冰龙微微喘息,这一招范围性极寒抑制消耗不小。但总比被核弹糊脸强。
然而,泰坦的攻击,并未停止。
它似乎毫不在意那些被“冻住”的核弹,也似乎对光龙的逃脱和暗龙的退避早有预料。
它肩部、背部、甚至腿部一些看似装饰或废弃结构的部位,再次打开更多的舱口或裂缝。
这一次,涌出的不再是致命的弹头。
而是一个个身高约三至五米、外形粗糙却带着明显机械文明特征、由类似苍白骨质与暗淡金属混合构成的中型战斗机器人!这些机器人形态各异,有的类似人形,有的如同多足蜘蛛,有的则是悬浮的炮台。它们的动作略显僵硬,能量波动也不强,但数量……极多!
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成百上千,不,是成千上万的苍白机器人,如同潮水般从泰坦身体的各个“舱口”涌出,迅速扩散到周围的水域中!
它们没有去围攻远处高速移动的光龙、飘忽不定的时空龙、或隐入阴影的暗龙。
它们的目标,异常明确地锁定了战场侧后方,那片相对平静、正由莱拉和卡莉斯塔保护着、治疗零和莲、且夜凰与格林正在抓紧时间喘息恢复的——主角团所在区域!
泰坦的战术冷酷而高效:用难以瞬间清除的“杂兵海”,去攻击对方最脆弱、同时也是最重要的辅助与情报节点,逼迫对方分兵救援,打乱其整体战术部署!
“糟了!”莱拉的狼耳瞬间竖起,琥珀色的眼眸中映出那如同白色蝗虫般涌来的机器人潮汐,“它们冲我们来了!”
卡莉斯塔脸色一沉,立刻抬起杠杆步枪“星尘之路”,切换到速射模式,枪口喷吐出火舌,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台蜘蛛型机器人打成碎片!但更多的机器人悍不畏死地涌上!
夜凰挣扎着想站起,但体力的严重透支和体内依旧混乱的恶魔之力让她动作踉跄。格林也握紧了仅剩的单刀,挡在零和莲身前,但谁都能看出她的疲惫。
莱拉咬紧牙关,双手掌心相对,一个小型黑洞迅速成型,将一片区域的机器人吸入、碾碎。但黑洞的维持需要专注和能量,面对如此数量的敌人,杯水车薪。
眼看机器人潮水就要将主角团淹没——
一道幽蓝的身影,如同破开海浪的冰川,瞬间插入了机器人潮汐与主角团之间!
是冰龙!
他离得最近,也最先做出了反应。
没有任何废话,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前方汹涌而来的苍白机器人海,凌空一握!
以他手掌前方为起点,一道扇形的、肉眼可见的幽蓝色寒潮向前急速扩散!寒潮所过之处,发光水体瞬间凝结成坚不可摧的淡蓝色玄冰,而那些苍白机器人,无论是冲锋的、跳跃的、还是悬浮的,在被寒潮触及的瞬间,动作全部凝固,体表覆盖上厚厚的冰层,然后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虫子,彻底失去了活动能力,随着冰层一起,悬浮在水中。
一击之下,数百台机器人被瞬间冰封!形成了一片壮观的、由冰雕机器人构成的“防线”!
但冰龙知道,这远远不够。泰坦体内涌出的机器人似乎无穷无尽,而且它们开始绕过冰封区域,从两侧和上方继续涌来。
他必须守住这里。
湛蓝的眼眸扫过身后疲惫不堪的众人,又望向远处仍在与泰坦本体周旋、险象环生的光龙和暗龙(时空龙继续游走干扰),以及那如同山岳般不断释放着毁灭的骸骨泰坦。
情况,从未如此危急。
战场被强行分割。
一边,是三条龙与泰坦本体的高端对决,光龙的速度、暗龙的诡谲、时空龙的调控,在泰坦层出不穷的战术变化和毁灭性武器面前,显得愈发吃力。
另一边,是冰龙一人,独自面对潮水般的机器人海,保护着几乎失去战斗力的主角团。
平衡,正在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