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县衙,正大光明匾额之下。
昔日里李县令升堂问案的公堂,此刻已被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议事厅。
说是议事,气氛却比刑场还要凝重。
三位身穿绸缎、养尊处优的老者正战战兢兢地坐在下首的太师椅上,手中的茶盏盖碗碰得叮当响,根本端不稳。
他们是青云县三大家族的族长:经营粮油的王家、拢断布匹的刘家,以及把持药材生意的赵家。
平日里,这三人哪怕是见了县令李长福,也是不用下跪的,甚至李长福还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毕竟流水的县令,铁打的世家。
但今天,他们怕了。
因为坐在上首那张太师椅上的,不是那个贪财的胖县令,而是一个正在用一块染血的磨刀石,慢条斯理地打磨着一把宣花巨斧的年轻人。
“滋——滋——”
斧刃摩擦石头的声音,在死寂的大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韩铮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但那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凶煞之气,却压得三位族长喘不过气来。
“咳咳。”
韩铮吹了吹斧刃上的铁屑,终于抬起头,那双幽深的眸子扫过三人。
“三位,茶凉了。”
这简单的一句话,吓得那个胆子最小的刘族长手一哆嗦,滚烫的茶水泼了一身,却连叫都不敢叫一声,连忙赔笑道:“不……不凉,韩大人的茶,什么时候喝都热乎。”
“那就好。”
韩铮放下斧头,身子微微前倾,那股如猛虎下山般的压迫感瞬间笼罩全场。
“我不喜欢绕弯子。昨晚妖魔入城,我出力,杀了妖,保了城。现在城防毁了,衙门空了,抚恤百姓、修缮城墙、招募新兵,哪一样都要钱。”
韩铮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我要三十万两。外加五千斤精肉,三百株五十年份以上的老药。天黑之前,我要看到东西。”
“什么?!”
性格最急躁的王族长猛地站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三十万两?!韩铮,你这是抢劫!就算是朝廷征税,也没有这么狠的!我们三家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出来!”
三十万两,几乎要抽干他们三家一大半的流动资金。
更别提那些老药,那是各家的命根子!
“抢劫?”
韩铮笑了,笑容很冷,“王族长,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如果不是我昨晚砍了那头绿毛僵,你们现在还能站在这跟我讨价还价吗?你们的脑袋早就成了夜壶,你们的家产早就成了无主之物。”
“我是在收保护费,不是在跟你们商量。”
“你……你这是倒行逆施!”王族长气得胡子乱颤,仗着自己有些底牌,指着韩铮厉声道,“韩铮,别以为你杀了李县令我们就怕了你!我儿王腾,乃是郡城斩妖司的‘铁牌斩妖卫’!内壮境初期的大高手!他就在附近巡视,不日便会归家!你敢动我王家一草一木,我儿定将你碎尸万段!”
其实,在韩铮杀了县令之后,王族长就知道青云县已经变天了,立马飞鸽传书儿子。
让他赶紧回来诛杀贼人,到时候整个青云县就是他们王家说了算了!
今早被韩铮传唤,王族长暗道不好,立马再次飞鸽加急传书儿子早日归来。
王族长现在搬出铁牌斩妖卫的儿子,就是为了威胁韩铮不要乱来!
但他没有说的是,他儿子今天就会回来替庆云县主持公道了!
到时候,就是这小子的死期了。
提到斩妖司和内壮境,另外两位本来想服软的族长也尤豫了。
斩妖司等级森严:
不入流(杂役)、铁牌(内壮境)、铜牌(换血境)、银牌(洗髓境)、金牌(通窍境)。
一个铁牌卫,代表着朝廷的正规武力,更代表着有一位内壮境高手的战力。
韩铮虽强,难道还能强过斩妖司?
“哦?斩妖司的人?”
韩铮眉头微挑,似乎来了兴趣,“你儿子也是内壮境?”
“怕了吧!”
王族长见韩铮表情凝重,以为他怂了,顿时气焰嚣张起来,“怕了就乖乖把李大人的位置让出来,把从猛虎帮抢来的钱吐出来!或许我还能在我儿面前给你求个全尸……”
“哎。”
韩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既然你儿子那么厉害,那你就让他来给你收尸吧。”
话音未落。
“吼!”
一声低沉的虎啸在韩铮胸腔内炸响。
虎豹雷音!
王族长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像被重锤击中,眼前一黑。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只大手已经按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下辈子,别拿死人压活人。”
咔嚓!
就象是捏碎一个烂西红柿。
红白之物瞬间喷溅而出,洒了旁边赵族长一脸。
王族长的无头尸体抽搐了两下,软软地滑落在地。。
虽然没阴煞值,但很解气。
大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赵族长和刘族长已经吓傻了,浑身发抖,裤裆里传来一股尿骚味。
说杀就杀?!
这可是城内第一大户的族长啊!
他儿子还是斩妖司的大人啊!
这韩铮是个疯子吗?
他真的不怕死吗?
韩铮接过张虎递来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目光看向剩下的两人。
“王家绝后了,他们的份额,你们两家分一分,替他出了吧。”
韩铮语气平淡,“还是说,你们也有什么亲戚在斩妖司?”
“没……没有!绝对没有!”
赵族长第一个反应过来,跪在地上疯狂磕头,“韩爷!韩大人!我出!我赵家出二十万两!外加五百株老药!只求韩爷庇护!”
“我刘家也出!我把库房搬空都给您送来!”刘族长也崩溃了,哭喊着答应。
在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面前,钱算个屁啊!
命都要没了!
“很好。”
韩铮满意地点点头,“张虎,带人跟他们去取。记住,少一两,灭满门。”
“是!韩爷!”
张虎此刻对韩铮已经是死心塌地,甚至可以说是狂热崇拜。
跟着这样霸道的主子,他在县城里也是横着走!
……
日落时分。
大量的银箱、肉食、药材如流水般送进了县衙后院。
韩铮坐在堆满大药的房间里,随手抓起一株五十年份的人参,像啃箩卜一样几口吃下。
一股温热的气流在胃中化开,虽然远不如妖魔血肉和阴煞值来得猛烈,但胜在源源不断,可以温养刚刚突破的脏腑。
“穷文富武,古人诚不欺我。”
韩铮感受着体内【黑虎煞心诀】自动运转,不断消化着药力,初入内壮的境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固。
【当前状态:内壮初入(稳固)。。】
【下一层推演须求:160点阴煞值或玄阶下品功法。】
“160点阴煞值!玄阶下品功法……”
韩铮皱了皱眉。
随着境界提升,推演所需的阴煞值成倍增长。
光靠杀没有威胁的妖魔已经很难满足须求了,必须猎杀更高级的妖魔,或者……更强的武者。
【黑虎煞心诀】属于黄阶上品功法,最高只能够修炼到初入内壮,之后想要更近一步。
统子哥给了两个解决方案。
消耗大量阴煞值,160点去推演升级功法至玄阶下品。
或者直接获得一门玄阶下品功法,消耗小量阴煞值去推演学习。
160点阴煞值啊!
那可是160点。
韩铮从觉醒天赋至今,都没有消耗这么多阴煞值。
这肯定是不划算的。
但是在这小小的青云县,一部黄阶上品功法都已经是不传之谜了。
去哪里搞更高级的功法呢!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张虎焦急的声音。
“韩爷!不好了!出事了!”
张虎连滚带爬地冲进院子,脸色惨白如纸,比之前见到绿毛僵还要恐惧。
“慌什么?”韩铮咽下嘴里的虎骨膏,淡淡道。
“码头……码头那边来了艘船!”
张虎声音颤斗,“黑色的船!挂着黑鹰旗!是……是斩妖司的‘黑鹰巡逻舰’!他们……他们直接撞碎了水门闯进来了!”
韩铮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厉芒。
斩妖司。
来了。
而且来得这么快,显然不是因为接到了报信,而是正好路过,或者……本来就是冲着青云县来的。
看来这王族长,偷偷留了后手啊!
“船上有什么人?”韩铮站起身,拿起靠在墙边的宣花板斧。
“领头的是个年轻人,穿着一身飞鱼服,腰挂黑铁牌……”张虎咽了口唾沫,“而且……而且有人认出来,他就是先前被您杀掉的王族长的儿子,王腾!”
“哦?”
韩铮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打了老子,来了儿子。这剧情,倒是挺俗套。”
“不过。”
韩铮走出房门,抬头看向码头方向,那里有一股毫不掩饰的、属于内壮境武者的强横气息正在冲天而起,其中夹杂着浓烈的杀意。
“既然是送上门的阴煞值,那我就不客气了。”
“张虎,备马。”
“去码头,接客。”
……
青云渡口。
一艘通体漆黑、长达十丈的钢铁战船横在江面,船头的撞角上还挂着半扇破碎的水门残骸。
甲板上,站着七八名身穿统一制式黑甲的武者,个个气息彪悍,最弱的也是锻骨境。
而被簇拥在中间的,是一个面容阴柔、眼神却如毒蛇般狠辣的青年。
他手里捏着一只刚刚飞回来的信鸽,手中的信纸已经被内力震成了粉末。
“好……好得很!”
青年王腾咬牙切齿,声音如同九幽寒风,“韩铮……区区一个收尸的贱籍,竟然敢杀我父亲,灭我全族!”
他刚刚收到家族眼线的飞鸽传书,得知了父亲惨死的消息。
原本他这次带着同僚路过青云县,是想回家显摆一番,顺便捞点油水。
没想到,家没了!
“王兄,节哀。”
旁边一个身材魁悟、背着一把阔剑的壮汉淡淡说道,“既然是杀父之仇,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这青云县令也是个废物,竟然让一个暴徒为所欲为。咱们直接杀进去,把那小子千刀万剐,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这壮汉名叫赵刚,同样是铁牌斩妖卫,内壮境小成的实力,而且天生神力,比王腾还要强上一线。
“不仅要杀他。”
王腾眼中闪铄着怨毒的光芒,“我要把他的皮剥下来做成灯笼!把他全家……哦,他是个孤儿?那就把他身边所有认识的人,统统杀光!给老头子陪葬!”
“走!进城!”
王腾一挥手,带着七八名斩妖卫,杀气腾腾地冲下了战船。
然而。
他们刚走到码头广场。
就看到一个人。
确切地说,是一人,一斧,一马。
夕阳如血。
韩铮骑在衙门唯一剩下的那匹黑马上,单手扛着宣花板斧,静静地堵在码头的出口处。
他身后,空无一人。
但他一个人的气势,却仿佛千军万马,硬生生挡住了斩妖司众人的路。
“你就是王腾?”
韩铮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领头的青年,目光象是在看一头待宰的猪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