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王昱超忽然想起了自己醉生梦死之际,周屿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
“圈圈说——我们家的傻子,只有我们家的人能欺负。”
虽然吧……王大少爷对其中某些定义,坚决不认可。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感受到了来自亲表妹久违的“爱意”!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哪一年?
嗯。
认真想了想,好象从来没有过。
从小到大,十几二十年,一刻都没有过!
但这并不防碍一向缺爱的王大少爷开始自我脑补,脑补着脑补着,眼框还真就有点发热了。
他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上前,给林望舒一个热烈而郑重的拥抱。
结果下一秒——人家已经一蹦一跳地,直接撞进了周屿的怀里。
动作自然,姿态熟练。
王昱超张开的双手,就这么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恰好旁边有根电线杆。
为了缓解这份来得猝不及防的尴尬,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把抱了上去。
于是——
不少原本被清冷少女吸引目光的路人,齐刷刷把视线转了过来。
看着这个一身酒气、鸡窝头造型、正深情拥抱电线杆的男人。
场面,一时间,就真的还挺奇怪的。
不过谁也没抱太久。
两人刚一分开,王昱超立马凑了上去。
他清了清嗓子,认真道:
“圈圈!你说的话,老弟都告诉我了。”
林望舒抬眼看他,向来波澜不惊的清冷小脸蛋上,是少有的困惑。
“哥没白疼你奥。”
“我说什么了?”
“哥懂,你一直属于是那种不太会用言语表达自己的妹妹。”
“?”
“恩?”
“我好象什么也没说。”
“你不是说什么——只有我们家的人能欺负我吗?”
林望舒摇了摇头一脸茫然,心想:“我好象只说了一句——这大傻子怎么这么麻烦?”
王昱超一急,正准备转头找周屿求证。
结果话还没出口,老小子已经利索地钻进了驾驶席,安全带一扣,动作一气呵成。
车窗缓缓降下。
夜色里,他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语气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圈圈,我们回家。”
谁能想象这个男人刚从一场酒局下来,连着打了两圈,滴酒未沾,现在居然他妈还能开车。
而大舅哥还是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硬是跟着一起钻进了车里。
门还没关上,就得到了林望舒冷漠的言语驱逐:
“走开走开。”
但是王大少爷不知什么时候,无形中掌握了一门秘法——
一句话,硬控林望舒三十分钟。
“圈圈,你是没看到,老弟当时多帅啊!”
“恩?”
“简直帅的我头皮发麻,看着他背影都感觉格外高大、格外伟岸。”
王昱超关上车门,还故意压低声音,挺起腰板,神情一本正经,开始复述当时周屿的原话:
“看好了——你的筒子楼,上线了!”
“筒子楼?”林望舒挑了挑眉。
“表哥,”周屿在前排淡淡纠正,“是通天代。”
“对对对!通天代!妈的喝多了,记差了。”
虽然王昱超压根听不懂“通天代”的意思,但依旧觉得一股逼气直冲脑门。
紧接着,他也没停,直接开始添油加醋,叭叭不停地讲起了今晚的事。
什么周屿让三追八,什么单刀赴会,什么一穿八的传奇战绩
说得眉飞色舞,仿佛刚才杀穿一桌人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二手逼会迟到,但是永远不会缺席!
林望舒听得津津有味,一路被成功“硬控”,直到车子开进了澜湾府。
王昱超甚至还在进电梯的时候卡了个高潮,于是成功尾随这小两口回了家。
到家后,故事终于讲得七七八八。
周屿便半哄半赶地,把林望舒弄进了房间。
“你先睡。明天还要上早八。我和表哥谈点事情。”
“哦。”
虽然一点也不想睡,但是因为周屿的语气是难得的认真。
林望舒想了想,还是没再反驳,只微微撅了撅小嘴巴,小声哼哼了两下,这才慢吞吞地回了卧室。
关上房门。
窗外城市灯火还未完全熄灭,通过落地窗洒进来,给整个客厅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周屿从柜子里翻出了先前王昱超放在这儿的酒,又顺手拿了两个杯子。
一人倒了一杯。
两人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慢慢喝了起来。
“老弟今晚,谢了。”
“谢什么,表哥。”
“我知道,我不是你表哥。都是客套话罢了。”
“但你一定是我儿子的亲舅舅。”
“这个时候你他妈都还要占圈圈的口头便宜是吧?”
该说不说,涉及到林望舒的问题的时候,大傻子的脑袋还是格外灵光呢。
其实不管是前世,还是这辈子,周屿一直都很了解他。
王昱超这人其实本质不笨,只是很多时候为了靠近人群、拥抱狂欢,而选择了“笨”。
就象粗糙与细致,糊涂与不糊涂,傻与不傻
人,都是可以选择的。
大舅哥还真就计较上了:“在酒吧的时候,还女儿,现在怎么儿子都出来了?怎么连圈圈生二胎都算计上了?”
“对天发誓没有算计啊!而且我只要个女儿就够了。”
周屿笑着说,左手对天比了个四,右手拿起酒又给他满上:
“迟早都是一家人,这是心里话。叫你一声表哥,也是真心的。”
“可我这个当哥的,还让你给我出头。”王昱超有些颓然。
兴许是夜深了,到了该eo的时候。
也兴许是酒过几巡,到了酒精最催人的时候。
王昱超开始絮絮叨叨,翻起了这些年攒了一肚子的苦水——
朋友的背叛、父亲的无视,以及曾经被同一个女人连续戴过三次的绿帽。
惨,真他妈太惨了!
不过老小子上辈子就听过很多次了,耳朵都快听出老茧了!
所以他只是沉默地听着,时不时倒酒、碰杯、点头。
就够了。
但是脑子里嘛,已经在飞速谋划着名自己的小算盘了。
事实上,他今晚去这一趟,一半是情义。
另一半,确实是有一些算计在里头的。
——是时候,把王昱超这个人,用起来了。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能用的人,只有不会用人的人。
王昱超这人,确实有点傻气,也容易冲动。
这是他显而易见的缺点。
但是优点也一样明显:一是他听话,忠诚度高;二是他心眼子少,不会背地里来一刀。
上辈子二人长期合作得还不错,正是因为周屿把他用在了合适的地方。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位“大舅哥”几乎全国到处飞。
见客户、跑项目、扛酒局、顶应酬,实打实地,替周屿分担了大量本该由他亲自处理、却又费时费力的杂事。
而现在,喝了么、周师傅,以及19号要开的那家店,很快就要在全国铺开了。
正缺一个无牵无挂且值得信赖的天选工具人!
王昱超,正好是不二人选。
更重要的是——他还是王振涛的独子。
那位在全国范围内,都称得上声名赫赫的房地产大鳄,明面上唯一的儿子。
再傻,也不能忽视的显赫背景!
“我真没算计圈圈以后给我生孩子,但算计你和你爹,确实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只是,先前一直没有合适的契机。
况且这大傻子先前还真的打从心眼里把自己当长辈!
但现在不一样了,经过今晚这么一闹,王昱超先是有愧于他,心里有亏欠。
心理层面,周屿暂时占据高位。
最重要的是——
现在正是大舅哥最脆弱、最需要认同、最迷茫的时候。
“我不太想承认这件事。但我确实一直创业,一直失败我是不是……注定就是个废物啊?”王昱超喃喃道。
是的。
而且,接下来十年还要继续扑街、继续败家呢。
当然啦,周屿嘴上说的是:
“我是觉得,你只是一直没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事业。而且,说实话,我认为你这些年遇到的人,也确实不太行。”
王昱超怔了两秒,慢慢抬起头看着他。
那一刻,感动和激动搅在一起,最后只挤出一句,带着点哽咽,又带着点笑:
“老弟”
周屿继续攻心:
“你只是……一直在用错误的方式,做着不适合你的事。但是我相信你的能力。”
这一次,他直视着王昱超的眼睛,语气变得格外郑重:
“你要不要过来和我一起干?喝了么和周师傅的下一步——走向全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