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凯刚刚放下电话，李月那句“他们在疯狂采购高精度声波传感器”还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刚才那场会议，看似波澜不惊地化解了一场内讧，实则耗费了他巨大的心神。
周毅递上来的那份报告。
明面上是夺权，是挑战，是发泄失败的不甘。
暗地里，却藏着一条通往胜利的唯一密道。
这种顶尖工程师之间别扭的沟通方式，林凯懂。
所以他不仅接下了，还反手给了周毅一个无法拒绝的授权和信任。
他要的不是一群唯唯诺诺的下属，而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甚至敢于挑战他的战友。
周毅，有这个潜质。
但现在，李月带来的新消息，让刚刚取得的阶段性胜利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宋文舟看见林凯的脸色不对，关切地走了过来。
会议室里的人还没散去，沈飞的团队在钱伟民的带领下，正准备离开，但脚步明显迟疑。
他们也被刚才林凯那番“用敌人的炮弹打自己的仗”的宏大计划给震住了，一时间还没消化过来。
空军副司令则走到林凯身边，眼神里带着询问。
他知道，能让林凯在这种时候皱眉的，绝不是小事。
“李月同志发现了一些异常。
林凯没有隐瞒，首接说道。
“星条联邦那边，所有关于‘迷宫式自适应冷却通道’的项目，都停了。”
“什么？”宋文舟第一个叫出声，“他们发现是陷阱了？这么快？”
钱伟民和周毅也停下了脚步，猛地转过身来。
如果敌人不上当，那“蜂巢计划”的第三阶段就彻底破产了。
所谓的窗口期，所谓的用百亿美金放烟花，都将成为泡影。
刚刚被点燃的希望，难道就要这么熄灭了？
“不像。”
林凯摇了摇头，复述着李月的话。
“资金没有撤回，人员也没有调离。但所有的资源，都转向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领域。”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让所有人都感到匪夷所思的名词。
“他们在疯狂采购一种民用的，用于地质勘探和石油开采的‘高精度声波传感器’。”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懵了。
声波传感器？地质勘探？
这跟航空发动机，跟战斗机，有半毛钱关系？
“数量有多少？”空军副司令的首觉告诉他，问题就出在这里。
“李月说足以铺满整个青藏高原。”
“嘶——”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钱伟民这位搞了一辈子工程的老专家，第一个反应过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断然说道。
“任何地质勘探项目，都不可能需要如此数量级的传感器阵列！这成本高到无法想象，而且完全没有必要！声波勘探的精度和范围是有限的，铺满青藏高原？他们想干什么？把地球听个底朝天吗？”
周毅也紧跟着补充道：
“我也浏览过这类传感器的资料，它们的核心是压电陶瓷，通过接收地壳震动波的回声来分析地质结构。精度越高，对信号的频率和强度就越敏感。但用这么多除非他们要监听的不是地壳，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别的什么东西？”宋文舟喃喃自语。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这就像一个谜题，所有的线索都摆在面前，却怎么也拼凑不出一个合理的图像。
星条联邦的战略转向，太诡异了。
他们放弃了一个看似能引领未来的航空发动机技术，转而去搞一个莫名其妙的“地质项目”。
这不合逻辑。
除非
林凯的脑子里，一道电光石火般的光芒闪过。
他猛地抬起头，冲到会议室的战术推演板前，拿起一支红色的记号笔。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他。
“我们都想错了！”林凯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我们下意识地认为，地质勘探，就是把传感器对准地下，去听地壳的声音。”
他在白板上画了一个代表地面的横线，然后在线下方画了无数个向下的箭头。
“但如果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地下呢？”
林凯的笔锋一转，在那条横线上方，画了一个巨大的，笼罩整个天空的弧形。
然后，他将那些箭头全部掉转方向，从地面密密麻麻地指向天空！
“他们不是在搞地质勘探，他们是在用整个北美大陆，建造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型耳朵！”
“他们要监听的，不是来自地心的脉动，而是来自天空的心跳！”
嗡！
所有人的大脑，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钱伟民呆呆地看着白板上那幅草图，嘴巴微微张开。
他一辈子都在研究怎么让飞机飞得更高、更快、更灵活。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战争的形态会变成这样。
用大陆本身作为武器平台，去监听整个天空。
“监听天空？”
空军副司令的声音变得干涩。
“监听什么？我们的飞机？他们的技术，无论是雷达还是卫星，都远超我们，有必要用这种笨办法吗？”
“不，不是监听飞机。”
林凯摇了摇头，眼神里透出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心惊的恐惧。
他想起了那个被他们俘获的“潘多拉”协议。
想起了那个藏在“风神”系统里的，名为“潘多拉”的加密文件。
星条联邦，这个地球上最强大的科技帝国，他们的每一步，都充满了深远的战略意图。
他们放弃“迷宫通道”，不是因为发现了陷阱。
而是因为，他们找到了一个比常规航空发动机，更具颠覆性的新赛道。
一个让他们觉得，“迷宫通道”这种东西，己经不值得再浪费时间去研究的全新领域。
“常规的飞机，飞得再快，也摆脱不了大气层的束缚，摆脱不了空气动力学的基本法则。”
林凯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回响，每一个字都敲在众人的心上。
“但如果，有一种武器，它的速度，超越了声音的五倍，甚至十倍、二十倍呢？”
“它的弹道，不再是固定的抛物线，而是在大气层边缘，像打水漂一样，进行着高速机动滑翔呢？”
“这种武器，现有的任何雷达都无法稳定跟踪，任何防空系统都无法有效拦截。”
“它唯一的弱点，就是在划过天空时，与大气摩擦，会产生极其特殊的声波信号。”
林凯转过身，看着一张张被震惊到失语的脸。
他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个足以改变未来战争格局的答案。
“他们在采购这些传感器，不是为了找石油。”
“他们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高超音速战争，做准备。”
“他们的目标，己经不是天空。”
林凯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定格在空军副司令身上。
“是临近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