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沦陷后的日子,是浸透了血泪、恐惧与坚韧的灰色岁月。日军铁蹄下的“秩序”,建立在刺刀、搜查、宵禁和随意抓捕的恐怖之上。物资实行严格配给,饥饿与疾病蔓延;文化被阉割,学校停课,报纸只剩下粉饰太平的谎言;昔日繁华的街市变得萧条,人们脸上大多挂着麻木与惊惶。陆家众人,如同被投入沸水中的茶叶,在剧烈的动荡后,被迫沉入底层,在不同的角落,以不同的身份,悄然舒展开来,艰难而顽强地汲取着生存的养分,等待着重见天日的那一刻。
王雪琴带着年幼的尔杰,与李副官一家伪装成投亲不遇、家园被毁的底层难民,在九龙城寨附近一处鱼龙混杂、脏乱不堪的棚户区租了个狭小的板间房。这里环境恶劣,却是最好的掩护,日军巡逻队很少深入这种如同迷宫般的地方。
尔豪与张营长及几名最精锐的武馆兄弟,并未选择完全隐匿。他们凭借身手和胆识,很快与香港陷落后转入地下的抗日力量取得了联系。他们加入了一个主要由原港九独立大队残部、爱国工人和学生组成的秘密抵抗组织。
依萍与一位同样南下的女同学及其家人合住,伪装成辍学在家的体弱女子。她无法像哥哥那样拿起武器,但她的笔,成了她最锋利的武器。
梦萍跟着师傅,留在了那家如今更加拥挤、药品奇缺的医馆。日军的占领,使得医馆成了各种苦难的汇聚地——不仅有常见的病患,更多的是营养不良的儿童、被强征做苦力受伤的劳工,甚至还有偷偷送来的、在抵抗活动中负伤的志士。
陆振华与少数几个绝对核心的老兄弟,隐匿在更深处。他们如同蛰伏的猛虎,极少直接参与行动,而是利用过往的人脉和尔豪传递来的信息,进行着更高层面的筹谋。
一九四二年的春天,在香港沦陷后的第一个春天,似乎格外的寒冷和漫长。木棉花在硝烟未曾完全散尽的空中兀自绽放,猩红如血。陆家的每一个人,都在这座沉沦的城市里,以自己的方式,进行着一场无声却激烈的战争。他们是潜龙,蛰伏于淤泥之下;他们是微光,闪烁于漫漫长夜。各自峥嵘,各自坚守,只为心中那不灭的信念——活下去,等待光复的那一天。他们彼此不知对方确切踪迹,但血脉的牵连和共同的信念,如同无形的丝线,将他们紧紧相连,支撑着他们度过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