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景象开始疯狂扭曲、变形
那原本只是背景的、由白骨与人皮构筑的城墙猛地“活”了过来,无数骨骼咔嚓作响,组合成无数只巨大的白骨手臂,遮天蔽日地朝着众人抓来!
远处那些嶙峋的、由怨魂与秽物堆积的“山峦”轰然崩塌,又瞬间重组,化作一头头由泥石、枯骨、怨灵聚合而成的狰狞怪兽,咆哮着冲锋践踏!
脚下的“地面”更是如同煮沸的沥青般翻涌,裂开一道道深渊巨口,从中伸出无数黏滑的、布满吸盘的巨大触须,卷向众人立足之处!
攻击来自四面八方,无穷无尽,仿佛是整个“天地”的恶意在具现化,要将他们碾碎、吞噬!
“小心!”萧愁一声清喝,一直未曾出鞘的长剑终于嗡然作响,化作一道清冷的弧光脱鞘而出,瞬间将数只抓来的白骨巨手斩断。
他反手一抓,将几乎吓傻的宁采臣凌空提起,甩向正挥剑劈开一头泥石怪兽的燕赤霞:“燕兄,护住他!”
燕赤霞伸手接过宁采臣,夹在腋下,赤霞剑光暴涨,在身周舞成一团光轮,勉强挡住如潮水般涌来的攻击,但脸色已然铁青:“这是什么鬼东西?!”
萧愁不再留手,身形如电,剑光纵横,将袭来的触须、骨臂、怪兽纷纷斩灭。
但他很快发现不对劲——被他斩碎的“东西”,无论是白骨、泥石还是怨灵,并未真正消亡,而是迅速崩解、融入周围的环境,然后下一刻,更多、更强大的攻击便从更意想不到的角度生成、袭来!
敌人仿佛杀之不尽,越斩越多。
萧愁一剑荡开数条合抱粗的触须,目光如电,扫过这疯狂扭曲的“天地”,一直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恍然。
“原来如此!”他声音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们追踪姥姥……已经不知不觉中了陷阱!我们现在,就在那‘蒙特内哥罗老妖’的体内!”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同时看向萧愁,这里就属他修为最高。
“先出去再说!”萧愁当机立断,再无保留。
手中长剑清鸣一声,脱手飞出,并非攻击,而是在空中迎风便涨,瞬息之间化为一柄长达十馀丈、宽如门板、通体流淌着水月清辉的银色巨剑!剑身符文流转,散发出斩破虚空的凌厉剑意。
“上去!”萧愁低喝。
顾云识反应最快,身形一掠,已稳稳落在巨剑靠近剑尖处。顾星朵紧随其后,拉住顾云识伸来的手,跃上剑身中段。
“燕兄!”
燕赤霞闻声,夹着宁采臣,猛地蹬地跃起,赤霞剑气在脚下爆发助推,险之又险地落在急速升空的巨剑末端。
他刚刚站稳,一条由无数怨魂纠缠而成的、粗大如房屋梁柱的“舌头”便从下方深渊猛地卷来,差点将他扫落!
“站稳了!”萧愁最后一个跃上,立于最前端的剑尖之上,背对众人,面朝前方那越发混乱、充满恶意的“肉壁”与“内脏”般的景象。他甚至没有回头,右手并指如剑,向前虚虚一点——
“开!”
一道凝练到极致、只有手臂粗细、却仿佛能切开天地的璀灿剑气,自他指尖迸发,如同热刀切牛油,悍然劈开了前方翻涌的、布满血管与肉瘤的厚重“障壁”,破开一条不断向前延伸的信道!
巨剑紧随剑气,轰然闯入。
“吼——!!!”
整个空间仿佛被彻底激怒,发出震耳欲聋的、非人非兽的恐怖咆哮!攻击变得前所未有的疯狂与密集。
两侧的“肉壁”猛地挤压过来,无数尖锐的骨刺从中暴突,如同绞肉机般刺向剑身。
头顶“穹顶”裂开,倾泻下粘稠腥臭、带有强烈腐蚀与神魂攻击的黑色“血雨”。
后方,更是有无数由岩石、骸骨、怨灵凝结而成的巨大“拳头”、“巨掌”,乃至模拟出刀枪剑戟型状的恐怖造物,铺天盖地轰击而来,势要将这闯入体内、试图破体而出的“异物”彻底碾碎!
萧愁立于剑首,身影稳如山岳,唯有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化作世间最锋利的剑,一道道撕裂虚空的剑气连绵不绝地激射而出,精准地斩碎前方一切阻碍,为巨剑开辟生路。
剑光过处,肉壁崩裂,骨刺粉碎,污血蒸发。
燕赤霞立于剑尾,将宁采臣死死按在脚下,同时须发戟张,怒吼连连,寸步不退。
手中仙剑舞得泼水不进,化作一道赤红色的火焰屏障,将来自后方和侧上方的攻击尽数挡下、劈碎。
顾星朵与顾云识则是站在剑身中段,分列两边,不断抵挡两边袭来的攻击。
忽然,顾星朵为替宁采臣挡下一道刁钻的骨刺偷袭,脚下跟跄,差点滑落剑身,幸好被顾云识反手一把抓住手腕,硬生生拽了回来。
宁采臣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抱住燕赤霞大腿,紧闭眼睛,才没被剧烈的颠簸和攻击的馀波甩飞。
巨剑在由污秽血肉、扭曲骸骨、疯狂怨念构成的恐怖信道内疾驰,如同暴风雨中逆流而上的孤舟,随时可能被吞噬、拍碎。
剑气与妖力的对撞爆鸣不绝于耳,破碎的污秽物如暴雨般从两旁溅落。
“萧兄,我要坚持不住了。”
“快了!”
前方,被萧愁剑气反复劈斩的障壁,终于透出了一丝……不同的光!
并非鬼蜮的幽绿暗红,而是……黯淡却真实的夜空星辉!
“破!”
萧愁低喝一声,并指如剑,最后一次向前刺出!这一剑,光华内敛,却仿佛携带着开天辟地般的决绝意志!
“嗤啦——!”
坚韧无比的最后一层、混合着岩石与妖化筋膜的“壁障”,被彻底洞穿、撕裂!
巨剑载着众人,如同离弦之箭,从那破口中悍然冲出!
狂风扑面,带着久违的、属于真实世界的清冷空气。
他们终于脱离了那噩梦般的“体内”!
然而,还未等众人松一口气,回头望去的情景,让他们刚刚稍定的心神,再次被无与伦比的震撼与骇然攫住——
下方,那座他们进出过的“兰若寺”,连同寺后那片绵延的、在夜幕下原本只是漆黑轮廓的山脉,正在发生着翻天复地、超越想象的变化!
大地在轰鸣中隆起、断裂、重组!泥土岩石如同有生命般翻滚、聚合!整片山脉,连同其上的兰若寺废墟,正在……缓缓地、以一种令人窒息的缓慢与沉重,从大地上“站”起来!
岩石是它的肌肤,沟壑是它的皱纹,古木是它的毛发,而那闪铄着幽绿鬼火、曾经是兰若寺位置的“眼睛”……正冷冷地、漠然地“注视”着空中如蝼蚁般的他们。
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轮廓,正在月光下逐渐清淅。
它并非完全的人形,更象是一座拥有了生命和意志的、移动的、活着的恐怖山岳!
就连旁边的金华城,在他较小,都宛如一个玩具小城一般!
一股浩瀚、古老、蛮荒、恐怖妖气,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铺天盖地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方圆数百里!
天空的云层都在为之退散、旋转!
萧愁脚踏巨剑,立于虚空,衣袂在狂暴的妖风中猎猎作响!
他凝视着下方那正在彻底“站立”起来的、颠复常识的庞然巨物,一直深邃平静的眼眸中,终于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竟然是一头……真仙境的山岳之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