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作为一位常年以“冷面”、“孤僻”形象示人,且修炼的是“断情绝爱”无情道的仙尊。
萧愁在仙界的人际关系网络简单到近乎于无。
除了那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徒弟顾灵曦,以及近期硬生生以“友人”自居挤进他生活的季云裳外,他几乎无需向任何存在交代行踪。
回到清冷空旷的无情宫,萧愁唯一需要料理的,便是给自家那傻徒弟留下一道讯息。
他走到寒玉书案前,指尖仙力凝聚,在一块万年冰髓玉简上留下几行简洁的字迹,言明自己心有所感,需往天外天混沌之处云游悟道,短则数日,长则数月便归,令她安心在宫中修行,勿要懈迨,更勿要生事。
将玉简置于顾灵曦平日练剑最常能看到的位置后,萧愁便再无牵挂。
他行至寝殿中央,拂去寒玉床上本不存在的微尘,盘膝坐下,眼眸微阖,调整着自身状态,静心等待子时的到来,以及季云裳的出现。
季云裳所言不虚,仙尊之境,超脱于寻常仙官天规之外,拥有诸多特权。
这“私自下界”便是其中之一。
对于普通仙人而言凶险万分、动辄形神俱灭的偷渡行为,于他而言,最大的代价可能仅仅是让大仙尊抱怨几句。
但他能保持真灵不昧,记忆无损,这便占据了天大的优势。
更何况,萧愁手中还握着一张真正的、超越此界规则的底牌——系统。
他心念微动,那淡蓝色的光幕再次于意识中浮现。
目光扫过商城列表,那些在仙界看来如同鸡肋的低阶功法《引气诀》、《基础剑术大全》,下品灵器“青钢剑”、“护身玉符”,丹药“辟谷丹”、“回春散”……价格低廉得令人发指,只需几十上百情绪值便能兑换。
这些在仙界他连看一眼都嫌浪费时间的东西,到了灵气稀薄、资源匮乏的下界,无疑将是神兵利器、无上珍宝。
相当于他带着一个无穷无尽的资源库降临新手村。
而且,从穿越至今,他一直都是“天胡开局”,直接继承了仙尊的修为和地位,固然省去了无数苦修,却也缺失了从微末中一步步攀爬、体验修行路上每一处细节的感悟。
此次下界,虽名为“护持”季云裳,但对他自身而言,何尝不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以仙尊的见识与底蕴,重走一遍凡人修行路,以全新的视角体悟天地法则,夯实道基,或许能对那停滞已久的修为有所触动,窥见更高层次的风景。
夜色渐深,仙界的星辰愈发璀灿。
当时辰接近子时,一道极其隐晦的仙力波动出现在无情宫外。
萧愁睁开眼,袖袍一挥,宫门禁制悄然开启一道缝隙。
季云裳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滑入殿内。
她显然已做了万全准备,身上那件华丽的霓裳羽衣换成了一套样式简单的素色仙裙,周身气息内敛到了极致,脸上既有破釜沉舟的决绝,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和激动。
“落尘仙尊,时辰快到了。”她低声道,声音有些微颤。
萧愁点了点头,并未多言,只是示意她到寒玉床上,与自己相对盘膝坐下。
两人不再交流,各自凝神静气,运转体内仙元,准备着跨越界壁的法诀。
仙界与下界之间存在着强大的空间壁垒和法则差异,强行穿越需以特殊秘法护持己身。
也唯有少数存在,才能如此举重若轻地施展此等秘术。
子时正刻一到!
萧愁与季云裳同时睁开双眼,手中法诀瞬间完成。
两道凝练到极致、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流光自他们天灵处升起,随即包裹住全身。
下一瞬,流光微微一闪,便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般,悄无声息地穿透了无情宫的重重禁制,进而撕裂空间,朝着那遥远而广阔的下界位面,疾坠而去!
就在这两道代表着仙界顶尖存在的光华没入下界轮回信道的同时。
下界,临安城中。
仅有一墙之隔的两户世家大族——萧家与季家,几乎在同一时刻,迎来了新的生命。
东边的萧府内,一声洪亮而有力的男婴啼哭声划破了夜的宁静。几乎不分先后,西边的季府中,也传来了一声清脆婉转的女婴啼哭。
两家本就是世交,两位夫人更是情同姐妹,先后怀上身孕,产期相近,早已成为城中美谈。
如今竟在同一晚先后顺利生产,更是喜上加喜。
产房内,疲惫却喜悦的萧夫人与季夫人隔着院墙互相道喜。
闻讯赶来的两家家主,萧老爷与季老爷,在产房外相遇,看着对方脸上那如出一辙的激动与欣慰,再听得稳婆报喜均是母子平安,不由相视哈哈大笑。
“萧兄,你看这可真是天赐的缘分啊!”季老爷抚掌笑道,“你我两家比邻而居,夫人又同时有孕,如今更在同一晚添丁进口,一儿一女,岂非天作之合?”
萧老爷亦是满脸红光,连连点头:“季贤弟所言极是!此乃天意!不如你我二人就此做主,为这两个小家伙订下娃娃亲,待他们长大成人,便结为夫妻,亲上加亲,如何?”
“妙极!妙极!正合我意!”季老爷欣然应允。
于是,在这喜庆的夜晚,萧家公子与季家千金的婚约,便在两位家主的笑谈中就此定下。
他们自然不会知道,这两个刚刚降临人世、注定要产生纠缠的小生命,其灵魂深处,承载着何等惊人的来历。
而属于他们的,一段看似始于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实则暗流涌动、牵扯仙魔与凡尘的奇妙旅程,也就在这临安城的夜色中,悄然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