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微光航途
冰冷的虚空中，侥幸逃脱的微小光点，正拖着残影，拼命远离那片刚刚惊醒恐怖存在的死亡坟场。
直到那片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彻底消失在感知尽头，直到“遗忘之海”的灰色雾霭再次将后方笼罩成一片模糊的屏障，队伍才敢稍稍减缓亡命奔逃的速度。
劫后余生的死寂，笼罩着所有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凉的刺痛，不仅仅是虚空的严寒，更是灵魂深处对那惊鸿一瞥的、宇宙尺度的冰冷漠然所产生的战栗。
林烨被疤脸和灰烬搀扶着，脸色依旧苍白得透明，身体因过度透支和最后的惊吓而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但他的眼神，却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在那极致冰寒深处，点燃了一簇微弱却异常坚定的火焰。
真相的碎片如同冰冷的玻璃渣，深深嵌入了他的意识，带来剧痛，却也划破了蒙昧的迷雾。
他看到了敌人的全貌，看到了棋盘的可怖，也看到了……那一丝极其微渺，却真实存在的破绽。
“……老林……你……没事吧？”疤脸的声音带着后怕的沙哑，他从未见过林烨如此状态，仿佛整个人的灵魂都被抽空又强行塞回了某种更沉重的东西。
林烨缓缓摇头，试图平复依旧紊乱的呼吸和心跳，声音微弱却清晰：“……看到了……很多……‘它们’……比想象中……更可怕……但也……并非……无懈可击……”
他简略地、用最精炼的语言，分享了部分足以让同伴理解现状而又不至于彻底击垮他们的信息——关于“律法”的内在缺失与恐惧，关于“猩红”深处的痛苦空虚，关于那名为“终焉之影”的、作为宇宙免疫系统的恐怖机制，以及……“井”那允许变量存在的微小孔隙。
每一句话，都让疤脸、灰烬和其他队员的脸色更加苍白一分，但也让他们的眼神，从纯粹的逃亡者，逐渐多了一丝……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决绝。
知道敌人是神魔，和只知道敌人很强大，是截然不同的心态。
“所以……我们现在……”疤脸消化着这些骇人听闻的信息，喉咙干涩地问。
“……去那里。”林烨抬起颤抖的手，指向星海中一个遥远的、看似毫不起眼的方位。那不是基于星图，而是基于他从那信息洪流中捕捉到的、关于“律法”的坐标感应，以及静滞核心与放逐者晶柱残留数据产生的一丝微弱共鸣。
“那个坐标……位于‘放逐者’提到的古战场星域边缘……但处于一个……规则极其扭曲的……‘宇宙褶皱’深处……”林烨喘息着解释，“‘律法’的秩序之力在那里会受到极大干扰……而且……根据艾尔德拉记忆碎片中的信息……那里似乎残留着……某个早于‘律法’的……古老观测站的遗迹……或许……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能对抗“律法”和“猩红”的武器？还是关于“井”的更多秘密？
林烨无法给出确切答案，那只是一种强烈的直觉，混合了信息碎片后的指向。
但此刻，没有人质疑。一个明确的目标，哪怕是渺茫的希望，也远比在绝望的虚空中漂流等死要强。
“能量储备……”工程师查看了读数，脸色难看，“即使以最经济速度航行，也绝对支撑不到那里……”
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现实问题。
灰烬的独眼闪烁了几下，突然开口道：“……或许……可以尝试……‘虚空滑流’……”
“虚空滑流？”疤脸皱眉。
危险，但可能是唯一的选择。
“指引方向。”林烨对灰烬点头，然后将目光投向工程师，“计算最可能的滑流路径，规避已知的危险区域。”
没有时间犹豫。在工程师和灰烬的共同努力下，他们很快锁定了一条相对“安全”的虚空滑流入口——一片能量读数呈现特殊波纹状的虚空区域。
调整方向，将最后残存的能量注入推进器进行初始加速——
下一刻，一股无形的、浩大的宇宙“洋流”瞬间捕获了他们！
失重感变得完全不同，不再是漂浮，而是如同被投入了一条湍急的、无形的河流，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裹挟着，向着未知的深空高速滑去！
周围的星辰被拉成长长的光丝，虚空呈现出一种扭曲的、流动的质感。这种感觉并非舒适，仿佛身体和灵魂都在被某种力量强行拉伸，意识必须高度集中，才能抵抗那种被洪流同化的眩晕感。
林烨强行压下身体的不适，将大部分心神沉入静滞核心，如同船锚般稳定着自身，同时微弱地感知着滑流的走向，时不时给出细微的调整指令，避免偏离得太远。
疤脸和其他队员则死死固定住自己，抵抗着高速带来的压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防备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虚空暗礁、能量风暴、或是游荡的恐怖生物。
航行在提心吊胆中持续。
滑流的速度时快时慢，有时甚至会突然分岔，需要艰难地选择方向。有一次，他们几乎被卷入一片突然出现的、散发着毁灭性能量波动的空间裂痕区域，险之又险地才挣脱出来。
在这片法则混乱的虚空中，连时间感都变得模糊。可能过去了数日，也可能只是短短几个标准时。
就在能量储备终于即将彻底见底，所有人的精神都紧绷到极限时——
滑流的强度开始明显减弱。
前方，那片目标星域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片……光怪陆离到了极点的空域。
规则的紊乱在这里达到了顶峰。工程师的仪器彻底失灵，只剩下最基本的生命维持系统还在苟延残喘。
而林烨所指的那个坐标，就在这片混乱星域的最深处，一个被巨大星云和密集残骸带双重遮蔽的阴影区域。
“就是那里了……”林烨虚弱地指着那个方向，“小心……这里的空间……很脆弱……”
推进器喷射出最后一丝动力，推动着他们如同笨拙的游鱼，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巨大的残骸和扭曲的光影之间。
每前进一段距离，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来规避突然出现的空间褶皱或能量乱流。
终于，他们穿透了最后一片浓密的星际尘埃云。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再次屏住了呼吸。
只见在那扭曲空间的中心，悬浮着一个……巨大无比的、残缺的金属圆环。
那圆环的风格古老而简洁，与任何已知文明的造物都不同，其材质是一种暗淡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灰白色金属，上面布满了无法理解的、已经黯淡的巨大符文。
圆环的规模堪比一颗小型星球，但其大部分结构已经断裂、破损，甚至融毁，仿佛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浩劫。但它依旧顽强地保持着大致的形态，缓缓地自转着，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苍凉与死寂。
而在金属圆环的中央，并非空无一物，而是荡漾着一片如同水波般的、虚幻的光幕。光幕之后，隐约可见扭曲的景象，似乎是另一个空间，或者……时间的碎片？
这就是那个……早于“律法”的古老观测站？
它竟然……还残留着一丝功能？
“能量反应……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工程师看着彻底乱码的扫描仪，只能凭借直觉报告。
“……看那里……”灰烬指着圆环一侧，那里有一个相对完整的、似乎曾是登陆平台的小型金属平台。
那飞船通体流线型，风格与圆环一致，同样是那种灰白色的、吸收光线的奇特金属铸造，没有任何可见的舷窗或武器接口，显得古老而神秘。它完好无损，仿佛只是暂时停靠于此，等待主人的回归。
一艘……可能还能使用的、来自未知古老文明的飞船？！
希望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所有人近乎绝望的心！
有了它，他们或许就能真正摆脱能源耗尽的困境，获得继续前进的能力！
队伍小心翼翼地靠近平台，降落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
那艘古老的飞船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如同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疤脸尝试着触摸船体，冰冷刺骨，没有任何接口或舱门迹象。
“这……怎么进去？”
林烨凝神感知，静滞核心与这飞船，与整个圆环遗迹，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弱的、却异常纯粹的共鸣。这种共鸣，不同于“律法”的冰冷，也不同于“猩红”是一种更加中立的、观测者般的质感。
他缓缓走上前，将手掌按在光滑的船体上。
这一次，他没有调动火种或静滞核心的力量，而是尝试着传递出一种纯粹的、求知与寻求帮助的意念。
仿佛回应他的呼唤——
没有灯光，只有一片深邃的、散发着淡淡白光的内部通道，等待着他们的进入。
机遇，与未知的危险，再次同时摆在面前。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