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致痛苦。
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被强行撕裂，注入冰冷的液态黑暗，然后又粗暴地重塑。灵魂在绝对零度和虚无的灼烧间反复煎熬。林烨蜷缩在冰冷的冰面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似人声的嘶鸣。皮肤下的暗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出微弱的、不祥的磷光。
那被“净化”过的虚无能量虽然只是一丝，却依旧蕴含着足以毁灭寻常存在的恐怖本质。它们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寻找着宣泄的出口。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贴近。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彻底冻碎、同化为虚无的一部分时——
嗡……
怀中，那与他紧密相连的襁褓，再次发出了微弱却坚定的嗡鸣。紫罗兰的光芒虽然黯淡，却如同最坚韧的细丝，牢牢护住他意识的最核心，并与他体内那横冲直撞的冰冷能量产生了某种艰难的同调。
静默之石紧贴着他的胸口，传来一阵阵稳定、平和的波动，如同锚点，将他即将溃散的意识一点点拉回现实。
毁灭与守护，虚无与存在，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体内展开了最后的拉锯战。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那剧烈的、撕心裂肺的痛苦终于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难以言喻的空虚感。
林烨瘫在冰面上，如同离水的鱼般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白雾和细微的黑色冰晶。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彻底掏空，然后又用万载寒冰重新填满。
他艰难地抬起手。
手掌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其下那些暗色的纹路已经淡化，却并未完全消失，如同刺青般烙印在皮肤之下，偶尔会随着他的心跳极微弱地闪烁一下。指尖冰凉，仿佛不再属于自己。
他……活下来了？
在经历了那禁忌的仪式，吸收了那恐怖的虚无能量之后？
他缓缓坐起身，环顾四周。
冰室内一片狼藉。祭坛化为粉末，地面布满裂纹。塔迦存在过的最后痕迹已经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那卷展开的兽皮卷轴静静躺在不远处，表面的暗红色符号彻底黯淡，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变成了一件普通的古物。
而冰室的另一端……
那层“虚无之幔”依旧在缓缓蠕动，散发着不祥的磷光，但它似乎……平静了许多？仿佛刚才的仪式和塔迦的“献祭”，暂时满足了它某种“饥饿”，或者加固了它的稳定性？
林烨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冰室入口处。
那个模糊的、由极寒雾气构成的修长身影——缄默追踪者，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
两点幽蓝的寒光不再充满冰冷的杀意，而是带着一种……审视？
它没有攻击。
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在等待什么。
林烨的心脏再次提了起来。虽然体内的痛苦暂时平息，但他能感觉到，那吸入的一丝虚无能量并未消失，只是暂时被襁褓和静默之石的力量勉强约束、平衡在了体内。它们如同休眠的火山，随时可能再次爆发。而此刻，他虚弱得不堪一击。
缄默追踪者为何不动手？是在评估仪式的后果？还是说……它现在的目标发生了变化？
他挣扎着站起来，身体异常沉重和冰冷，每一个动作都仿佛要耗费巨大的力气。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块依旧散发着微弱温热的静默之石和黯淡的襁褓重新收好，然后捡起了那卷失去力量的兽皮卷轴。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卷轴的瞬间——
一股冰冷的、毫无情绪波动的意念，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并非声音，而是清晰的信息流：
是缄默追踪者！它在直接与他进行意识交流！
那幽蓝的寒光微微闪烁，似乎在处理这复杂无比的情况。
漫长的几秒钟沉默。
最终，那股冰冷的意念再次响起：
冰冷的意念没有丝毫情绪，却带着绝对的权威。
林烨愣住了。监管观察？暂缓净化？这意味着……他暂时安全了？因为体内那危险的虚无能量和身上乱七八糟的“身份”，缄默追踪者（或者说它代表的“律法”）决定暂时不杀他，而是把他当成一个需要观察的高危实验品？
没等他消化完这个信息，那股意念继续道：
冰冷的数字，没有丝毫安慰。
说完这些，缄默追踪者那雾气的躯体开始缓缓向后飘退，似乎准备离开。
“等等！”林烨忍不住开口喊道，“你……你们到底是谁？‘律法’又是什么？为什么……”
缄默追踪者停顿了一下，那两点幽蓝的寒光最后一次扫过林烨，冰冷的意念留下最后一段信息：
话音落下，它的身影彻底融入空气，消失不见。
冰室内，只剩下林烨一人，以及脑海中回荡的冰冷话语和那低于173的生存几率。
监管观察……虚无浸润……卡达斯之眼……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挣扎，似乎最终都指向了那个地方——一切开始的原点，也是可能终结的终点。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仿佛带着自己生命倒计时的空气，看了一眼那恢复平静却依旧致命的“虚无之幔”，又看了看缄默追踪者消失的方向。
没有退路了。
他整理好身上寥寥无几的物品——黯淡的襁褓、沉默的静默石、失去力量的卷轴。
然后，迈开依旧冰冷沉重的双腿，向着西方，向着那所谓的“苍白寂静平原”和“泣血山脊”，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去。
体内那丝虚无的能量，如同冰冷的毒液，随着他的步伐，缓缓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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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