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伦端坐在领主宝座上，目光平静地打量着下方的男子。
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着二阶中级左右的超凡波动。
更重要的是，通过真龙之瞳的洞察，他能清淅地感知到伊格纳兹话语中蕴含的真诚与迫切。
他轻轻抬手，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伊格纳兹托了起来。
苏伦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我没想到，《宽恕令》颁布仅仅六天，你就带着你的人来了。而且…看起来，你比外面那些家伙更懂规矩。”
“子爵阁下！”
伊格纳兹连忙躬身，语气激动：“能向您投降，是我们炽焰团全体成员的荣幸！我们大部分人，原本都是东面洛克伯爵领的安分守己的领民和手艺人，是被苛政和战乱逼得活不下去，才不得已落草为寇，在灰石领边境挣扎求存。”
“阁下愿意给我们这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我们由衷地感激您的仁慈与宽容！”
苏伦静静地看着他。
他原本的计划确实很简单：给出期限，愿意投降的收编，不愿意的…那就用军队和魔兽碾碎，正好补充一下系统急需的能量点。
但他万万没想到，《宽恕令》的效果竟然好到如此地步！
不仅溪木领和灰石领的盗匪闻风而动，连周边其他几个子爵领、甚至伯爵领境内的一些强盗团伙，都不顾路途遥远，跋山涉水地赶来向他投降！
这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这些盗匪，尤其是其中像伊格纳兹这样有组织能力、甚至身负超凡力量的头目，他们熟悉边境的每一条小路，了解各方势力的底细，甚至可能掌握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和资源。
如果能真正收服他们，加以整编和训练，或许…将成为一支让人意想不到的力量。
苏伦缓缓开口：“你的诚意，我收到了。暗月领需要的，是能建设家园的双手，而非沾染无辜者鲜血的屠刀。希望你和你的人，不要姑负我给予的这次机会。”
“誓死效忠领主大人！”
伊格纳兹再次深深鞠躬。
他知道，炽焰盗贼团，不，是他们这四百多个苦苦挣扎的灵魂，终于抓住了那根从深渊边缘伸过来的救命稻草。
而赋予他们这一切的，正是宝座上那位年轻却已然散发出王者气度的暗月子爵。
苏伦站起身，指尖流淌的龙炎如有生命般缠绕、凝聚。
房间内的温度悄然上升，书架上的羊皮卷轴边缘微微卷曲。
在伊格纳兹摒息的注视下，那团火焰逐渐拉伸、定型——最终化作一柄纯粹由火焰构成的长剑，剑身流淌着熔岩般的纹路。
“跪下。”
苏伦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伊格纳兹单膝触地，粗糙的皮甲膝盖处传来石砖的凉意。
他能感觉到头顶上方那柄火焰之剑散发出的灼热，那不是普通的火焰，其中蕴含着龙威。
苏伦将火焰长剑的剑身轻轻压在盗贼首领的左肩上。
红龙血裔的声音在静寂的书房内回荡：“根据《开拓法令》第三章第九条，领主有权册封在领地中立功者为军士。你在《宽恕令》颁布三日内率众投降，免去我军队征剿之损耗，此为功。”
火焰在肩甲上留下浅浅的焦痕，但并未烧伤皮肤。
“炽焰盗贼团，过往七年劫掠商队三十四次，但从未杀害无辜，每次只取半数财物，且对老弱妇孺手下留情。”
“你声称这是盗亦有道，而我更愿意相信，这是仍存良知之人的挣扎。”
伊格纳兹的喉咙动了动。
他想说什么，但火焰之剑微微下压的重量让他保持沉默。
“黑玫瑰王国南境边境，活路很多。”
苏伦继续说，火焰长剑从伊格纳兹左肩移至右肩：“你可以添加佣兵团，可以去其他领主手下当个护卫队长，甚至可以穿越迷失之森去泰森王国碰运气。但你选择了最不堪的那条路——当盗匪。”
“因为快。”
伊格纳兹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来钱快。我的子爵大人，您说得对，我确实挣扎过……但当我的箭第一次射穿商队护卫的喉咙时，我就知道，回不去了。”
“现在我给你回头的机会。”
火焰长剑抬起，悬在伊格纳兹头顶：“我，苏伦，暗月、溪木、灰石三领子爵，此刻封你为军士，享月饷20枚银币，配标准军械，直属城卫军第一弓兵连。”
火焰之剑骤然消散，化作点点火星飘落。
但伊格纳兹肩甲上的两道焦痕却留了下来，象是某种烙印。
伊格纳兹深深低下头：“誓死效忠，我的领主。”
苏伦挥了挥手，书房侧门打开，一名穿着锃亮板甲的骑士侍从捧着一套装备走进。
那是伊格纳兹投降时上缴的武器，一把通体暗沉的长弓，一个由黑色鳞皮缝制的箭筒，以及一柄磨损严重但保养得当的长剑。
“你的旧武器，现在还你。”
苏伦说：“给我看看那支箭。”
伊格纳兹立刻明白了。
他从箭筒中抽出一支通体漆黑的箭矢。
箭杆并非木质，而是一种哑光的黑色骨材，箭头呈三棱状，带着细微的螺旋纹路。
当这支箭暴露在空气中时，书房内竟凭空生出一股微弱的气旋。
“风龙箭。”苏伦接过箭矢。
在他的真龙视野中，这支箭矢内部封存着一团狂暴的风元素之力，“你杀了双翼飞龙？即使是幼年期的那种，也是二阶顶峰的实力。”
“运气好。”
伊格纳兹老实交代：“三年前在迷失之森北部峡谷，遇到一只刚离巢的幼龙。”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苏伦知道那场战斗绝不轻松。
双翼飞龙哪怕只是幼崽，也拥有飞行优势、龙鳞防御和风系吐息。
能独自猎杀这等魔兽的，绝非普通二阶超凡者。
“你的职业。”
苏伦将箭矢递回：“不是普通的游侠或猎人途径吧。”
“风魔猎手。”
伊格纳兹接过箭，手指摩挲着箭杆上的骨纹：“一个……快要断绝的传承。我的老师是最后一个正式传承者，我是他临死前强灌知识催生出来的半吊子。”
“这个职业的内核能力是捕风，能从风元素生物或风系魔兽身上剥离精华，制成特殊箭矢。”
苏伦眼睛亮了。
稀有职业，而且是与魔兽材料加工直接相关的职业。
这正是他急需的人才，卡尔法师擅长附魔和符文研究，但并非专业的魔兽材料处理师。
“所以你急着投降，不只是因为《宽恕令》。”
苏伦笑了，那笑容让伊格纳兹背后发凉：“你是看到了更大的舞台。”
“瞒不过您。”
伊格纳兹坦然承认：“当盗匪时，我一年能遇到一只二阶风系魔兽就谢天谢地了。但在您的领地公告里，光是上个月剿灭的半兽人部落和各种异族、野生魔兽，就提到了至少五种风系魔兽的踪迹。”
“聪明人。”
苏伦重新打量眼前这个满脸风霜的男人：“但聪明人往往也危险。”
“我的危险只对敌人。”
伊格纳兹抬起头，眼神诚恳：“子爵大人，我三十七岁了。当了十二年盗匪，前半生在颠沛流离中查找传承的碎片。现在有个机会能让我正大光明地研究风魔猎手的技艺，甚至可能重建这个职业……我不会背叛。”
苏伦的真龙之瞳直视着对方的灵魂。
他没有看到谎言。
“好。”
苏伦终于点头：“你先去弓兵连当百夫长，待遇等同军士。但每个月你有五天时间可以去法师塔的次级实验室，我会让卡尔法师给你开放权限。魔兽材料库里的风系魔兽尸体，你可以申请研究，但有成果必须上报。”
“遵命！”伊格纳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至于你的弟兄们……”
苏伦按下书桌上的铜铃，片刻后书记官推门而入：“按之前的方案处理。没血债的，想从军的接受考核，想种田的分地。有血债的，按情节轻重送矿场服刑。女人安排进纺织工坊，孤儿送去万龙之母教会或者慈悲女神教会。”
“是。”书记官快速记录。
当伊格纳兹躬身退出书房时，他摸了摸肩甲上的焦痕。
那痕迹微微发烫，象是活物。
他知道，或许今天，会是自己人生中，最重要也最正确的一次决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