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勒听到了罗恩的话,将手伸向了眼前的牌堆。
他的指尖在牌堆之中轻轻拂过,象是在尤豫到底要抽出哪张才好,一张小脸上满是纠结的表情
最后,他的手指停在了一张牌上,不过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抽出,而是抬起头,看了一眼罗恩。
“别想太多,相信你自己的感觉。”
罗恩出言,米迦勒听到后也不再尤豫。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然后干脆的抽出一张。
“就它了。”
米迦勒的内心这样说道。他深呼吸,睁开眼,蔚蓝色的眸子如同清澈的湖泊,清淅地倒映出翻转过来的卡面图案。
牌面上,七个形态各异的小天使正欢快地嬉戏着。
他们姿态轻盈,有的拍打着纯白的羽翼悬停半空,有的坐在云端,共同构成一幅无忧无虑的乐园景象。
每个小天使手中都持有一件精致的乐器:竖琴、短笛、铃鼓……他们正专注地吹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
更引人注目的是天使们环绕的中心——一颗枝繁叶茂、生机勃勃的大树。
大树生长的无比旺盛,其虬结的树干并非静止,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富有韵律的扭曲姿态,
仿佛正随着天使们奏出的无形乐章翩翩起舞,枝叶舒展间流淌着旺盛到近乎诡异的生命力。
这是一张主牌,牌面底部清淅地标注着罗马数字:vii。
“七”
罗恩低声念出编号,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结。
编号是七,上面还有七个天使,帝皇这完全就是在明示接下来的道路会和纳垢有关系了。
不过
哪怕没有帝皇的提醒,这个情报罗恩在之前也大概的推断出来了。
而且事关尸体行会,象是那样的地方,最容易触发的就是和纳垢有关系的东西。
这张牌,只不过是在让罗恩彻底的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而已。
“罗恩……”
米迦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安,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罗恩脸色的变化和那声低沉的念诵。
孩子的心态让他误以为是自己抽的牌让罗恩感到失望或不安,小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是……是不好吗?要……要不我再抽一次?”
“没事。”
罗恩看见了米迦勒的表情,意识到了他在想什么。他哑然一笑,安抚的开口。
然而,安抚了米迦勒,罗恩内心的焦虑并未平息。
下一刻,他的面色再一次的严肃起来,看着眼前的牌堆,干脆重新洗了一次牌。
看来,还是得要自己来才行。
罗恩深吸了一口气,伸出自己的手,在牌堆上停留一瞬,紧接着从中立刻抽出来了一张牌。
他没有丝毫停顿,直接将其翻转过来,放在了可以看清的地方。
米迦勒也立刻凑了过来,一大一小两张脸孔,同样带着凝重和探寻的目光,紧紧锁定了那张决定命运的卡面。
牌面上的景象,与刚才的欢乐天堂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风雪呼啸,黑暗如浓稠的墨汁般翻滚蔓延,仿佛要将整个画面吞噬。
一个孤独的身影矗立在这片狂暴的自然与深邃的黑暗之前。
他身材瘦削,甚至显得有些佝偻,裹着一件单薄得似乎无法抵御任何寒冷的旧风衣。
巨大的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紧绷的下颌线,透露出一种沉默的坚韧。
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盏样式古老,散发着微弱但异常稳定光芒的提灯。
牌面底部,清淅标注着编号:xi。
提灯人(the ntern bearer)。
“提灯人……编号11……”
罗恩低声念着,眉头紧锁,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牌面的直观含义似乎很明确:在黑暗中高举光明,不畏艰险,坚定地沿着照亮的方向前进。
这象是一种鼓励,一种肯定他们当前选择的信号。
这是要我们继续向前,不要害怕吗?
罗恩皱眉,他并不是专业的塔罗牌解读师,对于这些卡面的含义仅仅只是一知半解。
如果含义流于表面还好说,但是深入一些,再带上去一些隐喻
罗恩感觉一阵头皮发麻,越是这样,他就越不敢随意的行动。
毕竟,预言这样的事情,有的时候,你顺着他的意思走,还很有可能有了不一样的收获,
但是,一旦你选择了与它抗争,或者走错一步,那么就很有可能掉到它为你准备好的陷阱里面
这一点,已经无数次的在那些依赖着预言的人和种族身上应验过了。
他凝视着牌面,试图从那片风雪、黑暗、光芒与孤独的身影中解读出更深层的密码,
时间仿佛在凝重的寂静中流逝。米迦勒也感受到了罗恩的沉重,屏住呼吸,不敢打扰。
就在这时——
“罗恩,你看!”
米迦勒略带紧张和惊异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罗恩的沉思。
他的手指指向大洞之外,那个通往跌落区更深处的,布满锈蚀渠道和崩塌碎石的拐角。
罗恩抬头,顺着米迦勒所指的方向望去。他那双习惯于在黑暗中捕捉细节的眼睛瞬间眯起,瞳孔因警剔而收缩。
就在那个昏暗的拐角处,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
崔格很郁闷,
这种郁闷像底巢渠道壁上凝不结的、粘稠滑腻的污垢,层层叠叠地糊在心头,甩都甩不掉。
自从跟随导师——一名经验丰富的审判官——来到这颗名为“小九头蛇”的星球,调查一系列可疑的,指向混沌腐化的失踪和瘟疫事件,他的日子就没好过过。
任务要求他们深入巢都最肮脏、最危险的底层——底巢。
那地方简直是帝国荣光下的巨大脓疮。他已经在短短几个月内,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钻遍了这颗星球上排得上号的大中型巢都底巢。
每一次潜入底巢,他都要冒着很大的风险,甚至有一次,差点就被那些该死的鸡贼们给弄死了。
那一次,链锯剑砍到卷刃,爆弹枪打到枪管发烫,他才勉强杀出一条血路,带着一身深可见骨的伤口狼狈逃离。
结果搞半天不说,不仅什么没有找到,自己的老师还突然失去了联系。
没有紧急信号,没有战斗痕迹,仿佛人间蒸发。
崔格只在他们约定的最后一个临时安全屋里,找到了一些基本的补给品和一张写着让他继续任务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和保密语言让他确定那是自己导师写的,
要不然,他大概已经会想办法联系停泊的舰船,让上面的星语者给其他的审判官发去求救信号。
默默地收拾好物资,崔格将导师留下的爆弹枪仔细检查上油(他自己的那把在上次遭遇中严重受损),带好物资,
然后孤身一人,一头扎进了这座小九头蛇上最大,也是最为关键的巢都“格里芬”那深不见底的,如同巨兽食道般的入口。
他找到了跌落区,认为在这里也许会有所发现。于是他在做了准备后进入其中,不过,还没有几天,他就发现了一件无比尴尬的事情。
他迷路了。
是的,迷路。尽管这听起来荒谬绝伦——但事实如此,作为一个身经百战、接受过帝国忠嗣学院最严苛训练的审判官学徒崔格是一个路痴。
“唉”
崔格叹气。
眼下的情况让他想到了自己在忠嗣学院的一次测试,
那一次,教官将他们上百个学员一起扔到了另外一颗星球的底巢,给予他们基本装备,要求他们在一周之内靠着自己的力量从底巢找到路出来。
那次他就迷了路,结果就是,原本一周的找路测试被他硬生生搞成了杀戮测试。
那次迷路后,他花了五天时间一个人杀穿了一个底巢的帮派,让他们的老大恭躬敬敬的带着他去到了底巢的门口。
但是眼下情况还是不同,毕竟这里是跌落区,罕有人迹,他就算是想要学习之前的先进经验也没有路子。
崔格抬起头,看着底巢那被废弃渠道和各种垃圾组成的“天空”,内心无比的焦躁。
不过,焦躁也没有用。在向着帝皇进行了一次虔诚的内心祈祷后,他深吸一口气,迈着坚定的步子,继续前进。
不过,比起干这些事,自己更喜欢的还是砍人和指挥吧
或许当初真该把“天赋”带到星界军去开坦克,而不是来审判庭钻地洞。
崔格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那张威严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但这笑容非但没让他显得柔和,反而象杀人狂魔在行凶后的狞笑,更加狰狞可怖。
他继续前进,脸上带着笑容。他并不担心自己会遇到什么危险,
在他看来,除非找到了自己的任务目标,不然,在底巢,可以威胁到拿着爆弹枪和链锯剑的自己,那么就只有那些该死的邪教徒和非法
非法灵能者。
崔格的笑容僵硬住了。
他看见了。
就在前方不远处的拐角阴影里,站着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的男人。
他还看见了。
那一团正在男人手掌上方,幽幽汇聚、危险闪耀的……灵能光团。
我现在喊帝皇在上还来得及吗?
这是崔格在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