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余将士列阵前行,数百台钢铁机器轰鸣推进,以最昂扬的姿态依次碾过阅兵台前方的检阅线。
“中南必胜!”“誓死效忠!”的口号震天动地,与坦克履带的铿锵、战机引擎的余啸、重炮牵引卡车的轰鸣交织在一起,构筑成一曲属于工业时代的雄浑武力交响。声浪掀动着校场上的尘土,卷着机油与火药的气息,朝着曼德勒城的方向滚滚而去,连远处伊洛瓦底江的水面,都似被这股气势震得泛起细碎的涟漪。
徐渊依旧静立在简朴的水泥阅兵台上,目光缓缓扫过这支钢铁与血肉铸就的雄师。突破罡劲后的超凡感官,让他得以捕捉到那些被常人忽略的极致细节:士兵军靴踏过地面时,溅起的每一粒尘土的抛物线;坦克散热器持续运转中,喷薄而出的灼热气流里裹挟的金属腥气;重炮炮管上未擦净的薄薄油膜,在阳光下折射出的细碎光斑;甚至能感受到,随着方阵推进,那股凝聚在数万将士心头的、充满自信与归属感的磅礴军势——那是一种超越个体的精神洪流,是纪律、忠诚与战意熔炼而成的无形力量,沉甸甸地压在这片土地上,令人心潮澎湃。
这场心血来潮的阅兵,从来不止于“看一看”那么简单。徐渊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将官服的衣料,眼底掠过一丝深邃的精光,他的每一步筹谋,都藏着深意。
对内,是凝聚与威慑。 中南联盟的根基,本就糅合了缅北的地方部族、南洋流亡的华人势力、以及收编的各路武装,成分驳杂,暗流涌动。此刻,这支装备精良、纪律严明的雄师,便是最直观的震慑——那些潜藏在联盟内部、心怀异志的部族首领,那些觊觎权力的野心家,亲眼目睹这碾压性的力量,必会掂量清楚,任何异动都将是飞蛾扑火。而对于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期盼安稳的民众而言,这盛大的阅兵,更是一剂强心针,让他们真切地看到,自己身处的联盟,并非一盘散沙,而是拥有足以庇护一方的底气。
他们一定能看到,因为徐渊要让他们看到——一支负责拍摄纪录片的团队早已经就位工作了!
对外,是宣示存在。 北方的新中国正以雷霆之势整顿河山,周边的泰国、越南等虎视眈眈,远在华盛顿的政客与伦敦的决策者,更是将这片土地视作冷战棋局里的一枚棋子。徐渊要借这场阅兵,向世界传递一个清晰的信号:中南联盟绝非任人拿捏的乌合之众,而是拥有完整现代武装体系的独立实体。从喷气式战机到重型榴弹炮,从精锐的装甲部队到致命的特种利刃,这支力量,足以让任何妄图插手此地的势力,都不得不停下脚步,重新评估与中南联盟的关系。
于己,则是自我认知的锚定。 自突破罡劲,完成生命层次的跃迁后,徐渊的力量早已超脱凡俗,罡劲之下,钢铁亦可洞穿,血肉之躯不堪一击。但他深知,一己之勇,终究难以支撑起一个势力的存续。他需要通过审视这支自己亲手打造的“世俗”最高武力,来厘清自身与这个世界的关系——罡劲能破钢铁,却无法替代钢铁洪流的摧枯拉朽;超凡伟力能斩敌酋,却无法维系一个联盟的运转。驾驭这支军队,需要的是资本的运作、谋略的博弈、权力的平衡,是一套远比单纯发力更为庞大复杂的规则与智慧。
阅兵的尾声,战车的轰鸣渐渐平息,将士的口号归于沉寂,漫天扬起的烟尘也被江风缓缓吹散。校场上,只余下整齐排列的方阵,如同一道道钢铁长城,沉默而威严。
徐渊缓缓转身,不再回望那片军阵。他的步伐沉稳,衣摆被风掀起一角,心中已然有了明悟。
他所掌握的力量,此刻已分化为泾渭分明的两层。
一层,是眼前这支由钢铁与血肉构成的、遵循时代规则的国家武力。它是中南联盟安身立命的根基,是博弈于国际舞台的筹码,是守护疆域与民众的屏障。
另一层,则是独属于他个人的、超越时代认知的超凡伟力。它是刺破黑暗的利刃,是打破困局的底牌,是在这片波谲云诡的土地上,足以让任何对手忌惮的终极威慑。
如何让这两层力量相互支撑、彼此成就?如何在即将到来的冷战铁幕与大时代变局中,为中南联盟,也为自己,谋取最大的生存空间与发展主动?这道题,将是他下一阶段思考的核心。
曼德勒的朝阳,已然升至中天,金色的光芒穿透云层,洒在阅兵台的水泥地面上,也照亮了徐渊前行的路。他的身影渐行渐远,身后,是那支崛起于南洋与缅北的崭新力量,正迎着日光,展露锋芒。
世界的棋局上,一颗复杂而强悍的新棋子,已然稳稳落下。
一九五三年三月十五日,仰光,临时总统府。
湿热的季风卷着缅式佛塔的檀香气息,穿过临时总统府雕花的柚木窗棂,拂过宽大的红木办公桌。桌上摊开着两份牛皮纸卷宗,一份是墨迹未干的人口普查汇总表,密密麻麻的数字标注着缅北各族的人口分布与资源禀赋;另一份则是边境哨所的加密报告,边角处画着醒目的红色标记,勾勒出中缅未定界区域的实控线走向。
徐渊斜倚在藤制靠椅上,指间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雪茄。他身着一身浅色亚麻便装,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却蕴藏着惊人力量的手腕。突破罡劲后,他的气质愈发内敛,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明明端坐眼前,却给人一种远在云端的疏离感。
曾维献则一身笔挺的卡其色军装,肩章上缀着中南联盟的鹰徽标识,他双手按在办公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鹰。这位跟随徐渊从南洋杀回缅北的老将,脸上刻着战火洗礼的沟壑,眉宇间带着军人特有的果决与冷厉,唯独在面对徐渊时,眼底会流露出几分难得的松弛。
两人对坐,没有繁琐的礼节,甚至连茶水都未曾备下,气氛与其说是上下级,不如说是并肩而立的盟友,是血脉相连的至亲。
“北边的‘客人’,最近动作频繁。”曾维献率先开口,指腹在地图上那条蜿蜒曲折的未定界线上轻轻敲击,“这半个月,试探性的接触又多了两次。边境哨所的弟兄说,对方的巡逻队换了新式军装,装备也比去年齐整不少。口气倒是比去年缓和些,没再提什么‘收复失地’的硬话,但底线划得很清楚——必须明确‘一个政府’立场,至少不能公开支持任何分裂势力。”
他顿了顿,拿起一份报告递过去,指尖划过“民兵寨”三个字:“我们沿实控线建的那十二个巡逻点,还有三十个依山而建的民兵寨,他们的侦察机绕着圈飞了好几次,最后倒是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我们的实际控制。但这压力,一直没断过。那些民兵寨的弟兄,夜里都枕着枪睡觉。”
徐渊的目光扫过报告上的数字,指尖在雪茄上轻轻摩挲,声音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不必急着明确表态。”他抬眼,目光落在地图上那片被红色标记覆盖的区域,“我们不是他们的省份,没必要事事附和;但也不是他们的敌人,犯不着撕破脸。维持现状,加强实际控制——把巡逻队的密度再提一倍,民兵寨的工事加固,再调两个迫击炮排过去,防的就是有人铤而走险。”
他指尖一转,指向地图上标注的橡胶园与锡矿产地:“他们刚打完仗,百废待兴,要搞建设,缺的就是橡胶、锡矿这些战略物资,还有些特殊渠道的设备和药品,外头卡得紧。我们南华的商业网络,不是摆着看的。”徐渊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正常贸易,等价交换。用实实在在的经济纽带,用边境的安宁稳定,去软化那些政治口号。利益绑在一起,比说一百句空话都管用。”
曾维献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徐渊从公文包里掏出另一叠文件,摊开在桌上:“这边呢?缅甸联邦政府里的缅族武装,还有英国人的小动作,要不要处理得再狠一点?”
“疥癣之疾罢了。”曾维献嗤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冷厉,军人的杀伐之气毫不掩饰,“前阵子那几个被英国人撺掇着跳出来的部族头人,仗着手里有几条破枪就敢叫嚣,已经让特种分队的弟兄‘请’去山里喝茶了,他们的地盘,现在归联盟直接管辖。”
他俯身凑近,声音压低了几分:“还有那帮英国顾问,上周在掸邦的车队‘意外’翻下山崖,连人带车摔得稀碎,连个活口都没留。仰光这边现在乱成一锅粥,缅甸共产党的武装在南边闹得凶,他们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思管我们的事?”
曾维献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说起来,现在仰光这帮政客,看我们倒是顺眼了不少。毕竟我们这里兵强马壮,又能挡住北边的压力,还能帮他们牵制南边的缅共。我们这颗石头,虽然硌得他们脚疼,却是眼下最稳的压舱石。”
徐渊闻言,嘴角的笑意浓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