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来自山东济南的电话。
当那部老式棒棒手机在安静的午后突兀地响起单调铃声时,施旷正在井边打水冲洗一把新摘的野菜。
他看着屏幕上陌生的号码,略一沉吟,擦干手,按下了接听键。
“喂!小旷!”
吴邪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里冲了出来,带着急切。
施旷把手机稍稍拿远了些,淡淡回道:“有事?”
“你真的没事啊?!”吴邪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疏淡,语气依旧激动。
“后面的事,我听三叔说了!那么多尸蟞,你你真的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是回”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回家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隐约的车流人声,背景并不安静。
施旷“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回家的猜测。
他听着吴邪在那头絮絮叨叨地表达关心和后怕,内容没什么实质,无非是重复的庆幸和几句干巴巴的问候。
他暗叹口气,目光落在院墙上攀爬的几茎枯藤上,打断了对方的叙述。
“没事我挂了。”
“别别别!有事!真有事!”吴邪急忙喊道,声音都提高了一度,背景杂音似乎也小了些,像是他换了个更安静的地方。
施旷没说话,等著下文。
“你还记得那两份帛书吗?”吴邪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帛书怎么了?”施旷接话,脚步无意识地走回屋檐下。
碎碎从屋顶飞落,停在他附近的晾衣竿上,歪著头,也跟着在倾听。
“三叔找人看了,确认了。那个鲁黄帛书是假的,是有人故意做旧放进去混淆视听的。但另一份帛书,是真的。”
吴邪语速很快,“而且上面记载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施旷轻轻靠在了廊柱上。
这些事情,他早就知道了,甚至可能比吴三省知道的更加全面。
吴邪特意打电话来告诉他这个,是什么意思?示好?试探?还是
他不动声色:“所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吴邪在组织语言。
“小旷,我想问”他的声音变得更低,也更犹豫。
“你和那个张启灵小哥,你们以前就认识吗?我是说,在鲁王宫之前?”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施旷嘴角勾起弧度。如雯罔 已发布罪歆彰结
吴邪这是拐著弯,来他这儿探听张起灵的消息来了。
看来,那位沉默寡言的张家族长,给这位吴家小少爷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以及,满腹疑团。
他张口,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不认识。第一次见。” 想知道,自己查呗。
“啊?”吴邪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么干脆的否认,在电话那头喃喃自语,“怪了我感觉错了?可你们那时候”
他想说墓室中施旷接刀时与张起灵无声的默契,想说最后撤离时张起灵回头看向施旷那一眼,想说很多难以用言语描述,但他就是觉得不对劲的瞬间。
“吴邪,”施旷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平静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到底想说什么?”
又是沉默,这次更长。
施旷几乎能想象出电话那头,吴邪一脸纠结的模样。
他大概是想把和吴三省分析出的关于蛇眉铜鱼、以及铜鱼可能引出的海底墓线索告诉他,想从他这里获取信息或验证猜测。
这年轻人有强烈的好奇心和追根究底的冲动,但并非毫无心机。
果然,吴邪在犹豫。
他想到了吴三省的提醒,施旷救了他们不假,但他出现的时机,他的身手,他那只鸟,还有他用的药都太不寻常。
有些事,还是不能急着往外掏。
他也想到了自己和施旷说到底,只共同经历了一次下墓,交情尚浅,就这样把自己这边千辛万苦分析出的线索和盘托出,似乎有些不划算。
可施旷明显知晓第二份帛书的一些内情,而鲁王宫的事件,种种迹象表明又与海底墓有所牵扯。
虽然三叔一口咬定当年资料的损毁和现在的发现只是巧合,但他追问时,三叔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还有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实在像猫爪子一样挠着他的心。
最关键的是张起灵。
默了半晌,吴邪还是没能完全压下倾诉和求证的欲望,他换了个方向,声音更轻,几乎像是在耳语。
“三叔说他们当年考古队去那个海底墓的时候,一起出海的那几个年轻专家里有一个人,和那个闷油瓶,长得很像。”
他说完,立刻屏住了呼吸,似乎在等待施旷的反应。
这句话透露的信息量不小,既点出海底墓这个关键词,又将张起灵与几十年前的考古事件联系了起来,更是一种隐晦的试探。
如果施旷说不认识张起灵,那对这件事,他又有什么看法?
不得不说,吴邪这小子是有点小聪明在的,施旷握着手机,目光投向院外苍翠的远山。
电话这头,小院静悄悄的。
长得像?
张家人特有的体质。根本不是‘长得像’那么简单。
吴三省对吴邪说这些,有意引导?吴邪打这个电话,是单纯的好奇,还是代表了吴三省某种不便直接出面的试探?
“是吗。”施旷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任何惊讶或兴趣。
“几十年前的事了,人有相似,不奇怪。”
施旷没有接吴邪的招,轻描淡写的岔开了这个话题。
“可是”吴邪还想说什么。
“吴邪,”施旷再次打断他,语气里多了结束谈话的意味。
“如果没别的事,我这边还有事要处理。先这样。”
说完,不等吴邪再回应,他便挂断了电话。
施旷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看着屏幕上消失的通话记录,眼神幽深。
“海底墓”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粗糙的廊柱表面。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山间雾气尚未完全散去,施旷就被村里相熟的猎户老赵急匆匆地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