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窗外只有秋虫细细的鸣叫。
二哥陈书昀值夜,象往常一样,只穿着单薄的中衣,靠在床头,让我枕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我的背,哄我入睡。
二哥身上那股熟悉的、清苦的药香,总是让我格外安心。
但今晚,他拍背的节奏似乎有点乱。
我闭着眼,却能感觉到二哥身体的微微僵硬。
“二哥?”我小声叫他,“你有心事?”
二哥拍背的手顿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恩”了一声。
声音有点哑,不象平时那样温润平和。
我没敢睁眼,只是往二哥怀里缩了缩:“是因为四哥和三哥吵架的事吗?”
二哥没立刻回答,环着我的手臂却无声地收紧了些。
温热的呼吸拂过我头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
“怡儿,”二哥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什么,“你怕老三吗?”
我一愣,睁开眼,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看二哥。
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不清神情。
“不怕啊。”我摇头,“三哥就是性子急些,其实都是为了我好。”
“为了你好”二哥轻轻重复着这几个字,象是咀嚼着什么苦涩的东西。
二哥拍着我背的手,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尖轻轻揪住了我背后一小片寝衣的布料。
“二哥?”我有些不安地动了动。
二哥象是被惊醒,松开了那点衣料,大手重新复上我的背,安抚地拍了拍,力道却有些重。
“三弟当然是为了你好。”二哥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极力压抑的情绪,“三弟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是为你好管着你去哪儿,管着谁见你连老四带你看块料子,老五跟你学个花样,都要三弟点头”
二哥的语速越来越快,气息有些不稳,胸膛微微起伏,贴着我的脸颊。
“二哥”我有点慌了,想抬头看他。
二哥却把我按回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发顶,不让我看他此刻的表情。
“温泉那次是我大意了,我认。”二哥的声音哽了一下,手臂收得更紧,勒得我有些疼,“我就在屏风外,却让你呛了水是我没看好你三弟生气,骂我,我都认”
二哥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自责,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委屈。
“可凭什么”二哥吸了口气,声音抖得厉害,象是在跟什么较劲,“凭什么三弟就能就能理所当然地把你圈在身边?连药铺连我去药铺看着你,他都要防着?我难道会害你吗?怡儿我难道会害你吗?”
最后那句问话,带着破碎的颤音。
我感觉颈窝处一片温热潮湿。
二哥哭了?
我惊呆了,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闷闷地疼。
我挣扎着想抬头:“二哥!不是的!我没有怪你!温泉是我自己不小心”
“我知道!”二哥打断我,依旧不让我抬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知道不全是我的错可我更难受的是是他凭什么!”
他终于爆发了,压抑许久的情绪如同决堤。
“我看着他抱你!看着他给你擦头发!看着他把你裹得严严实实抱走!就象就象你是他一个人的!”
二哥的胸膛剧烈起伏,抱着我的手臂都在发颤,“我呢?我只能去熬那该死的姜汤!我只能远远地看着!”
“二哥”我的眼泪也跟着涌出来,心口堵得难受。
“我不是要跟他争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他争什么”他的声音低下去,充满了疲惫和无助的委屈,“从小到大他想要的,我都让给他好的笔墨,新出的书爹娘多一点的关注甚至甚至当初知道你被买来,他第一个说要护着你我也让了”
二哥哽咽着,温热的泪水不断滴落在我颈侧的皮肤上,烫得我心惊。
“我只想只想安安静静地守着你,看着你身子一天天好起来,看着你笑在药铺帮我分分药材,晚上哄你睡个安稳觉就这么一点点一点点念想”
二哥象个迷路的孩子,无助地诉说着,“为什么连这点三弟都要看着?都要防着?我难道连靠近你一点,都成了错吗?明明你也是我的夫人!”
二哥再也说不下去,只是紧紧地抱着我,把脸深深埋进我的颈窝,压抑的呜咽声闷闷地传来,温热的泪水浸湿了我的衣襟。
我反手紧紧抱住二哥颤斗的身体,心疼得无以复加。
原来二哥心里,藏了这么多委屈,这么多苦。二哥总是一副温和从容的样子,调解着兄弟间的矛盾,照顾着所有人的感受,却把自己压抑得这么深。
“二哥”我轻轻拍着他的背,象他平时哄我那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心里这么难受”
二哥摇摇头,脸还埋着,声音含混不清:“不关你的事是我是我自己”
“二哥,”我捧起他的脸,强迫他看我。
月光下,他眼睛通红,脸上泪痕交错,脆弱得不象那个永远温和可靠的医者。
我擦掉二哥的眼泪,认真地看着他:“二哥,不要哭了,我会心疼的。”
二哥怔怔地看着我,泪水还在眼框里打转。
“药铺我要去,二哥教我的东西,我都记得。”我吸了吸鼻子,“晚上哄我睡觉的,也是二哥。我我喜欢闻二哥身上的药香,很安心”
二哥的嘴唇动了动,眼神剧烈地波动着,象是有什么东西在融化。
“以后以后三哥要是再凶你,我我帮你!”我承诺着。
二哥看着我,突然破涕为笑,只是那笑容里还带着泪意和苦涩。
二哥抬手,用指腹轻轻擦掉我脸上的泪痕:“傻丫头你帮什么帮”
二哥叹了口气,重新把我搂进怀里,这次的力道温柔了许多,带着一种劫后馀生的疲惫和依恋。
“别怪老三”二哥低声说,又恢复了那个温润的二哥,只是声音还有些沙哑,“他也是太在乎你。方式霸道了些。”
二哥把脸贴在我的发顶,深深吸了口气,仿佛要汲取某种力量。
“睡吧。”二哥轻轻拍着我,声音渐渐平稳下来,带着浓重的倦意,“二哥守着你。”
药香重新变得清淅而安稳,包裹着我。
二哥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我,呼吸慢慢变得绵长均匀。
可我知道,二哥并没有睡着。
环抱着我的手臂,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珍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再也不愿放手的执拗。
颈窝处,那被泪水浸湿的凉意还未散去,无声地诉说着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心底,那深埋已久的、带着药香的酸涩与委屈。
我的心好象在今夜更偏向了二哥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