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依偎着互相靠了一会,兰烬问:“主管盐铁司的程定奎鹤哥了解吗?”
林栖鹤知道琅琅不会打听一个与她无关的人,稍一想,道:“圆滑,世故,手上没有多干净。三司使空缺近两年,三司的三位争得厉害,这是皇上有意造成的局面,他不想定下三司使。”
兰烬轻轻点头:“为人如何?值得相交吗?”
“官员该有的小毛病都有,但还算有底线,手里没有人命。”林栖鹤低头看她:“要用他?”
“认真算起来,我要叫他一声师兄。这些年他一直在往黔州送钱送物,三先生虽然嘴里不说,心里还是念他的好。但我不会因为这点就用他,这么多年不见,谁知道他现在是人是鬼。”
“我再仔细查查他。”知道琅琅要看三先生的案卷,林栖鹤亲了亲她,扶着她坐好道:“我去书房处理些事情。”
哎,都忙得不得了,兰烬摆摆手,拿起案卷打开来。
计相,是三司使的别称。
三司使,下辖盐铁、户部、度支三部,主管全国钱财。
她的祖父就曾以枢密直学士身份任户部使,只是祖父任户部使时,三先生已经出事了,当时落在他身上的罪名是贪墨、欺君、渎职。
简单点说,就是三先生利用职务之便与商人勾结,售卖私盐,损公肥私。
案卷上记录下来的证物,是三先生家中搜查到的不明巨额钱财,往来信件。证词有些来自抓获的盐商,有的来自地方官员的供词。
三先生一直不解,为什么盐商一口咬定勾结的官员是他,如果只是一个两个这么说,那可能是被收买,可所有被抓的都这么认为,那就肯定有别的原因。
事后,三先生仔细回溯,发现那些官员全都来自淮南路,而当时正是皇上重用镇国公府最厉害的时候,任命镇国公府世子游毅博为都转运使。
也就是说,整个淮南路辖下,他都插得上手。
兰烬的眼神落在游毅博这个名字上,那两年镇国公府风头正盛,三先生一身硬骨头,几度没给镇国公府面子,因此结下了仇,游毅博又正好在那个位置。
而且就是在那一年,镇国公府非但没有再来找他借过银子,还格外宽裕奢靡,并且对他的态度也变得奇怪,所以三先生的怀疑完全在情理之中。
这两年有了余力后,她就让人前往淮南路查证当年的事,可无论怎么查,当年就是计相柳瑞泽拿走了大半的利益。
后来她有了个猜测:当年,或许是有人借柳瑞泽之名行事,事发后,所有事都被有心人利用起来推到了他身上,或者说,从一开始他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既得了利,又能将他拉下马来。
可这个猜测她至今没有得到证实,过去太多年了,即便当年还留下了点什么破绽,现在也不可能还留在那里等着她去查,游毅博也不会认。
可只要做下的事,就会留下痕迹。
秋狝之行,镇国公府肯定全部会去,到时
兰烬合上案卷,将心思放到秋狝上。
这一场秋狝,重大到若秋狝有知觉都会觉得沉重。
次日晌午时,兰烬终于等到彭踪和照棠回来了,只看照棠的神情她就知道肯定有所收获。
“姑娘,我们找到了,还带回来了这个。”照棠抢走姑娘的茶喝光,等着姑娘夸她。
兰烬看着桌上用布包着的匕首,锈渍斑斑,看着就许久没有用了。
“彭踪,你来说。”
“是。”彭踪早就组织好了语言,立刻道:“我们找了许久也未找到,本来都准备第二天折返了,当天晚上风很大,照棠姑娘说有个地方风声还怪好听的,跟唱歌一样,循着声音去看了看是个什么地方,结果掉了下去。”
兰烬立刻上下打量照棠。
照棠赶紧原地蹦了蹦:“没摔着,那涧道应该在十五丈左右,两边还都零散的长了些树,我抓着树借力落下去,没受伤。不过也是因为掉下去了,才能发现那里的尸骨。”
“一百骑兵的尸骨?”
“等到白天我们去看了,只能说很多,不敢说一百。”彭踪接过话来:“满地尸骨,您嘱咐我们发现了不要动,我们便都没有动,只捡了这一把匕首回来。”
她的推断是对的。
得到这个结论,兰烬大大的松了口气,必须确定了这一点,她的其他推断才能成立。
眼下看来,她没想错。
“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彭踪摇头:“属下和照棠姑娘仔细寻找过,扔下来的时候应该都死透了,尸骨都很集中,周围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迹。”
兰烬轻轻摩挲着尾指上的疤痕陷入沉思,好一会后,她抬头道:“你们去歇息,歇好,明日可能得再去一趟。”
两人一个应是,一个点头,转身离开。
屋外,左立在等着,看到照棠立刻迎上前两步:“饿不饿?我买了枣糕,还让灶房给你留了鱼汤,去吃点?”
照棠眼睛顿时就亮了,连连点头。
彭踪指了指自己:“我呢?”
左立眼神都没给他一个,拉着照棠就跑了。
“”彭踪隐约感觉,自己丢了个兄弟。
屋内,兰烬思量片刻,起身去找朱大夫。
只是走到药房门口她就有些想后退了,最近天天喝药,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再闻这味。
正好朱大夫抱着一堆药材出来,看到她就问:“又要让我当牛做马了?”
虽然确实是这样,但说穿了兰烬不太想认:“就不能是我来看看你?”
“看过了?走吧。”
行吧,兰烬认了,她就是这么无事不登三宝殿。
往小凳子上一坐,兰烬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新痕变旧痕?”
“什么痕,疤痕?”
“不是。”兰烬顺手捡了根不知道什么药材的杆子往地上一划:“就这样的。”
“你小心点我的药!”朱大夫快步过来夺走药材,看着地上那道痕迹斜眼看他:“我是大夫,医的是人,你来问我这个?我是能给地治病还是怎么着?”
“”兰烬难得的被堵得哑口无言,她确实是找错了人,这事她得找那个伪装高人李秋建。
兰烬站起身来:“对我客气点,小心我让鹤哥把你这嫁妆扔出去。”
“你也知道我是你的嫁妆,以你的性子,姑爷敢扔你嫁妆?”
他敢!
兰烬哼哼两声,来都来了,顺便交待两句:“做点应急的药,给人用的,给马用的,吊命的,都备着些。”
朱大夫看向她:“很危险?”
“应该是我们回到京都最危险的一回,但要是成了,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朱大夫敛了神情,应了一声:“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