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黑暗,冰冷,死寂。
意识如同沉在深不见底的寒潭之底,缓缓上浮。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触感,只有一片虚无的混沌。
“我……死了么?”
“这里……是阴曹地府?轮回之所?”
第一个念头划过脑海,带着浓重的不甘与悲凉。
八年谋划,步步惊心,最后关头功亏一篑,身死道消,魂归幽冥……这就是自己的结局么?
然而,预想中的牛头马面、阎罗判官并未出现,也没有传说中的忘川河、奈何桥。只有这令人窒息的、纯粹的黑暗。
就在意识即将再次沉沦之际,一点微弱的、带着温度的触感,从手腕传来。
冰凉,却带着一丝生命的柔软。
是……谁?
张迁艰难地凝聚起涣散的神识,试图感知。龟息丹药力霸道,虽仿真死亡近乎完美,却也令神魂沉寂,五感封闭。
此刻药力渐退,知觉如同潮水般缓慢回归。
先是冰凉坚硬的触感,身下似乎是粗糙的石面。
接着,是萦绕在鼻尖的、淡淡的尘土与青笞混合的气息。
然后,是那手腕上,微弱却持续传来的、带着颤斗的暖意。
他努力掀开仿佛有千钧重的眼皮。
黑暗,依旧是浓稠的黑暗。
但渐渐地,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勉强能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光线,似乎来自极高极远的上方,如同夜幕中最黯淡的星辰。
借着这微光,他模糊地看到,自己正躺在一处似乎是天然形成的、低矮的岩洞角落,身下是冰冷的岩石。
而他的手腕,正被另一只冰冷颤斗的手紧紧抓着。
顺着那只手望去,一张熟悉却沾满尘灰、泪痕交错的脸庞映入眼帘——是李远!
他那年轻的弟子,此刻正蜷缩在他身边,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但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他还活着!李远也还活着!
巨大的惊愕与狂喜瞬间冲垮了张迁麻木的心神。他没死!他们都没死!这里不是地府!
“远……远儿……”他试图开口,喉咙却干涩嘶哑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有气流摩擦的嗬嗬声。
但这微弱的声音,却仿佛惊雷般唤醒了沉睡的人。
李远身体猛地一颤,睫毛剧烈抖动,缓缓睁开眼。
起初,眼神是空洞而茫然的,仿佛还沉浸在无尽的噩梦中。
直到他的目光,对上了张迁那双在黑暗中渐渐恢复神采的眼睛。
“师……师傅?!”李远的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颤斗。他死死盯着张迁,仿佛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
“是……是我……”张迁用尽全力,挤出一丝声音,反手握住弟子冰冷的手。
触手冰凉,却让他感到了真实的存在。他没死,弟子也没死,他们都还活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梦吗?可手腕上载来的痛感和冰冷,如此真实。
“师傅!真的是您!您没死!您没死!”李远终于确认了这不是幻觉,不是梦境,巨大的冲击让他浑身剧烈颤斗起来,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因虚弱和激动而无力,只能紧紧攥着张迁的手,仿佛一松开,眼前的人就会消失。
“弟子……弟子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呜呜呜……”这个平日里还算沉稳的青年,此刻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哭声在这狭小黑暗的岩洞中回荡,充满了劫后馀生的恐惧、委屈,以及失而复得的狂喜。
张迁心中亦是酸楚难当,眼框发热。他何尝不后怕?
假死脱身,本是行险一搏,九死一生。本以为计划败露,在劫难逃,谁曾想竟能绝处逢生。
看着弟子涕泪横流的脸,他心中充满了愧疚。
“是师傅……连累了你……”张迁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与自责。
“若非我执意推行那‘国法’,卷入这皇权纷争,你本可……安安稳稳,做个寻常人……”
“不!师傅!您别这么说!”李远猛地摇头,泪水飞溅。
“是弟子自愿跟着您的!若非师傅,弟子早就病死在街头了!是您救了弟子,教弟子识字,教弟子道理,带弟子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他抽噎着,语无伦次,却字字发自肺腑:“跟着师傅的这些年,是弟子这辈子最快活、最象个人的日子!”
看着弟子哭得象个孩子,听着他发自肺腑的话语,张迁心中那根紧绷了太久、几乎要断裂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他伸出另一只颤斗的手,轻轻拍了拍李远的肩膀,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似乎用尽了他此刻全部的力气。
“傻小子……”他低叹一声,声音哽咽。什么长生,什么国师,什么宏图大业,在生死边缘走一遭后,似乎都变得遥远而虚幻。
唯有眼前这鲜活的生命,这真挚的依恋,才是真实可触的温暖。
师徒二人,在这不知名的黑暗岩洞中,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劫后馀生的庆幸,与对彼此命运的担忧交织,化作无声的泪水,冲刷着之前的恐惧与绝望。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远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低低的抽噎。
张迁也稍稍平复了心绪,开始尝试运转体内微薄的灵力。
龟息丹药力霸道,此刻他体内灵力滞涩,经脉隐隐作痛,但好在根基未损,只需调息一段时日便能恢复。
李远修为低微,受药力影响更重,此刻虚弱不堪,但性命无碍。
“此地是何处?我们……是如何到此的?”
张迁环顾四周,这岩洞显然非是皇宫,也非誉京附近任何他熟悉的地方。是谁救了他们?目的何在?
“是我带你们来的。”
一个平静、温和,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的声音,忽然在寂静的岩洞中响起。
这声音并不大,却清淅地传入师徒二人耳中,仿佛就在耳边低语。
更奇异的是,这声音似乎直接响彻在他们的脑海深处,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让两人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的心绪,瞬间平复了不少。
张迁和李远同时身体一僵,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在岩洞入口处的阴影中,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一袭简单的青衫,身形颀长,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岩洞内光线极其黯淡,看不清面容,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
但就在目光触及那身影的瞬间,张迁的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
没有灵压,没有威势,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息外泄。
那人站在那里,就象一块石头,一棵树,一片虚空,自然和谐,却又透着一种无法形容的、令人心悸的……虚无与存在感交织的矛盾。
深不可测!这是张迁脑海中唯一浮现的词语。
比他在流云仙城见过的任何一位金丹长老,都要深邃,都要……不可测度!
他甚至感觉,在此人面前,自己那点微末的炼气期修为,渺小得如同尘埃。
是敌?是友?张迁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将李远护在身后,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想要站起行礼,却发现身体僵硬,竟有些不受控制。
“前……前辈……”他声音干涩,带着敬畏与不安。
能将他二人从皇宫那等龙潭虎穴中悄无声息地带出,送到这未知之地,此人的修为,绝对远超他的想象。是筑基?金丹?还是……更高?
“不必多礼,你们伤势未愈,且安心静坐。”
那青衫人——自然是青玉——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
他缓缓走入岩洞,随着他的步入,岩洞内似乎明亮了少许,并非他带来了光,而是周围的黑暗仿佛自动退避,让他的身形清淅起来。
“你们并未真正死去。”青玉走到近前,目光扫过师徒二人,缓缓开口,声音不疾不徐,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那日乾元殿中,你服下‘龟息丹’假死,计划本无纰漏。”
张迁心中巨震!他果然知道!连“龟息丹”的名字都一口道出!
“然而,有人趁乱行刺。”青玉继续道,语气依旧平淡,却让张迁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太子毙,皇帝薨,二皇子率兵入宫,掌控大局,已登基为帝。”
短短数语,却如同惊雷,在张迁耳边炸响!太子死了?皇帝也死了?二皇子登基了?!这……这怎么可能?!他不过“假死”片刻,外界竟已天翻地复?!
李远更是听得目定口呆,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你那‘尸体’,在混乱中本无人顾及。但我观你推行那《养元吐纳术》,于百姓有益,也算积了一丝功德。
且你假死脱身,倒也果决。便顺手将你二人带离了那是非之地。”
青玉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手从路边捡了两只蚂蚁。
张迁却听得背脊发凉。顺手带离?从戒备森严、高手如云的皇宫大内,从一场血腥政变的中心,将国师“尸体”悄无声息地带走,还能称之为“顺手”?这位的修为,究竟高到了何等地步?!
震惊、后怕、庆幸、茫然……种种情绪交织,让张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深深拜伏于地,以额触地,声音哽咽:
“晚辈张迁,叩谢前辈救命大恩!前辈再造之恩,晚辈没齿难忘!”
李远也慌忙跟着磕头。
“起来吧。”青玉衣袖微拂,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二人托起,“救你,是顺手为之。我找你,是另有事相询。”
张迁心中一凛,知道正题来了。如此高人,绝不会无缘无故救他两个炼气期的小修士。
“前辈但有所问,晚辈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躬敬答道,心中却已飞快思索,对方究竟想问什么?是“龟息丹”的来历?还是他假死脱身的计划?亦或是……那朱果的来历?
青玉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神魂深处。
“我且问你,”青玉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淅无比。
“你所推行的那套《养元吐纳术》,从何而来?其根脚渊源,究竟为何?”
果然!张迁心中一震,最担心的问题还是来了。
这套功法,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一切计划的起点。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慌乱,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拱手道:“前辈明鉴,此术……乃是晚辈祖上偶然所得,传下的一门养生导引之法,具体来历,年代久远,已不可考……晚辈……”
他话未说完,便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悄然笼罩全身。
这压力并不暴烈,却浩瀚如渊,深不可测,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后面编造的谎言再也说不出口。
青玉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洞彻人心的力量。
“我若有意搜魂,你此刻已是一具行尸走肉。”青玉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张迁如坠冰窟。
“救你,是因你推行此术,于苍生有益。莫要自误。”
搜魂!张迁脸色瞬间惨白。对于修士而言,搜魂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刑罚,轻则神魂受损变成白痴,重则魂飞魄散!
对方既然敢这么说,必有十足把握。在这等深不可测的高人面前,他那点微末修为和小心思,根本无所遁形。
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心中天人交战。说出秘密,可能招来无法预料的祸患;不说,此刻便是神魂俱灭的下场。而且,对方提及“于苍生有益”,似乎并无恶意……
挣扎片刻,张迁颓然一叹,知道再无隐瞒可能。
他咬了咬牙,再次躬身行礼,声音干涩道:“前辈恕罪!是晚辈隐瞒了。此术……并非祖传,而是……晚辈于三年前,在中土神洲‘流云仙城’中,有幸听闻一位前辈高人讲道所得!”
“哦?中土神洲?流云仙城?讲道?”青玉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细细说来。那讲道之人,是何模样?所讲为何?这《养元吐纳术》,又是如何得来?”
压力稍减,张迁不敢怠慢,整理了一下思绪,将自己三年前在流云仙城的经历娓娓道来:
“那是三年前的一个午后,流云仙城东市广场……当时传闻,有一位游历至此、被誉为‘谪仙人’的金丹中期大修士,欲要公开讲道,不仅修士可听,凡俗之人亦可旁闻……
晚辈当时修为低微,卡在炼气一层迟迟无法突破,闻讯后亦是半信半疑,随着人流前去……”
他描述着那日的盛况,人山人海,那位“谪仙人”一袭素白道袍,容貌平凡,气质空灵。
讲道的内容并非高深功法,而是浅显易懂的天地灵气运行之理,万物生长之道,甚至是如何利用微末灵力改善农耕、水利、医药等凡俗技艺。
当场演示的【润土诀】,传授的《基础炼体诀》……
“……那位前辈所言,许多理念闻所未闻,如‘提升生产力’、‘改善生产关系’、‘知识普及’、‘技术扩散’等等,晚辈当时虽不甚了了,却觉振聋发聩……
他言道,仙道非独善其身,当惠及众生……晚辈深受触动,将其所传《基础炼体诀》牢记于心……”
张迁说到此处,脸上露出追忆与崇敬之色:“后来晚辈辗转回到万辜洲,见民间疾苦,便想起那位前辈所言。
奈何晚辈修为低微,所记《第三套基础炼体诀》亦不全,只得结合一些粗浅的武学养生法门,化繁为简,创出了这《养元吐纳术》,本意是强健百姓体魄,减少病痛……后来为取信誉皇,不得已……编造了‘长生朱果’、‘凝聚国运’之说……”
他竹筒倒豆子般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心中忐忑,不知这位神秘前辈会作何反应。
青玉静静地听着,面上古井无波,心中却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中土神洲!流云仙城!金丹中期!“谪仙人”!
公开讲道!面向凡俗!讲述“生产力”、“生产关系”、“知识普及”、“技术扩散”!
还有那《第三套基础炼体诀》!当张迁说到这个名字时,青玉立刻想到了!
怪不得,那几个动作的节奏、韵律、发力方式让他熟悉……
这分明就是他前世记忆中,那套刻入灵魂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第三套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
高度重合不,不仅仅是重合,其内核的运动逻辑、锻炼理念,简直如出一辙!
只是在这个世界,被赋予了“引动灵气”、“淬炼体魄”的修行外衣!
不是什么巧合!不是什么大道至简!而是因为,创出那《基础炼体诀》的所谓“谪仙人”,极有可能,与他来自同一个地方!是另一个……穿越者!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青玉平静了数百年的道心中轰然炸响!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这方天地唯一的异数,孤独地行走在漫长的长生路上。却从未想过,在这浩瀚无边的古华界,竟然还可能存在着“同类”!
“那位‘谪仙人’,后来如何了?可曾留下名号?去往何处?”
青玉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尽管他掩饰得极好,但以张迁的敏锐,依旧捕捉到了那一丝不同寻常的……急切?
张迁心中讶异,不敢隐瞒,摇头道:“回前辈,那日讲道之后,那位‘谪仙人’便飘然而去,未留名号,亦不知去向。
晚辈后来也曾多方打听,只听闻其似乎在中土神洲游历了一段时间,传授了一些类似理念,被一些低阶修士和凡俗智者尊为‘启蒙之师’,但行踪飘忽,神龙见首不见尾……距今已有三年,再无确切消息。”
三年……游历中土神洲……启蒙之师……
青玉沉默片刻。三年时间,对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但足够发生很多事。对方是依旧停留在中土,还是去了其他洲陆?
同为穿越者,是敌是友?目的为何?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必须去中土神洲!必须找到这位“谪仙人”!
“你之所言,可有虚妄?”青玉目光如电,看向张迁。
“晚辈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字虚言,愿受天雷殛身,神魂俱灭!”张迁连忙指天发誓,神情恳切。
青玉凝视他片刻,缓缓点头:“我信你。”那股无形的压力彻底消散。
张迁松了一口气,背后已被冷汗湿透。
“你师徒二人,今后有何打算?”青玉问。
张迁苦笑一声,看了一眼身边依旧茫然的李远,叹道:“晚辈计划败露,虽侥幸得脱,但誉国乃至万辜洲,恐已无我师徒容身之处。唯有……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了。”
他心中一片茫然,假死脱身,却又卷入更大的旋涡,如今虽被高人所救,但前路何方?
青玉略一沉吟,屈指一弹,两点微不可察的灵光没入张迁和李远眉心。
“此乃两道‘敛息幻形符’,可助你二人改换容貌气息,避人耳目。
此去向东三千里,有一凡人国度名‘陈国’,与世无争,你二人可去那里落脚。”
说着,又有一个小巧的储物袋飘到张迁面前。
“内有些许灵石、丹药,及一部被我改进后的《养元吐纳术》,你师徒好自为之。”
张迁和李远又惊又喜,连忙再次叩首:“多谢前辈厚赐!前辈大恩,晚辈没齿难忘!”
“好自为之吧。”青玉不再多言,转身,一步迈出。
下一刻,在张迁和李远惊愕的目光中,青玉的身影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随即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
与此同时,笼罩着这处岩洞的那种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的“场域”瞬间消散。
清新的空气涌入,带着草木和泥土的气息。
明亮的阳光从洞口照射进来,有些刺眼。远处传来鸟鸣虫唱,生机勃勃。
张迁和李远愣愣地看向洞外,只见群山连绵,古木参天,赫然是一处完全陌生的深山老林!哪里还是什么岩洞?
“这……这是何处?”李远结结巴巴地问。
张迁走出岩洞,极目远眺,感受着天地间截然不同的灵气浓度与山川走势,片刻后,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喃喃道:
“此地……灵气稀薄,山势平缓……绝非誉国境内。”
他猛地想起青玉离去前的话——“此去向东三千里,有一凡人国度名‘陈国’”。
那位前辈,竟在举手投足间,带着他们横跨了不知多少万里山河!这是何等神通?!
师徒二人相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撼与敬畏。
劫后馀生的庆幸,对前路的迷茫,以及对那位神秘“青先生”的深深感激,交织在一起。
“师傅,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李远低声问。
张迁握紧了手中的储物袋,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微弱灵气波动,又摸了摸眉心那清凉的符录印记,眼中渐渐重新燃起一丝光亮。
“走!”他拉起李远,看向东方,“去陈国!隐姓埋名,从头开始!那位前辈说得对,好自为之!”
两人对着青玉消失的方向,再次深深一拜,随即转身,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步履蹒跚却坚定地走去。
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莽莽山林之中。
而此刻,九天之上,云海之巅。
青玉负手而立,衣袂飘飘,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云层与山河,投向了遥远的中土神洲方向。
平静的眼眸深处,有波澜渐起。
流云仙城……“谪仙人”……广播体操……
穿越者同类……
“中土神洲……”他低声自语,平静了数百年的道心,泛起前所未有的涟漪。
没有片刻尤豫,他一步踏出,脚下云气自然汇聚,化作一道无形无质的遁光,裹挟着他的身影,撕裂长空,向着古华界中央,那片最为浩瀚、也最为神秘的洲陆,疾驰而去。
身化惊鸿,千里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