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能走？”
沉贵妃虽在后宫地位超然，却不曾干政，故而有些事情也不甚了解。
张怀璧解释道：“这还要从父皇为何举办撷玉宴说起。”
沉贵妃：“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主要还是觉得退婚一事有损颜面，所以才要用撷玉宴昭告天下人，他的儿子有多抢手。”
“这只是最表面的原因，也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原因。”
“他还有更深层次的打算？”
张怀璧忽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似是被什么东西盯着。不过他并未多想，而是从娘亲手中接过玉如意，一边挠痒痒一边继续说着来龙去脉。
“父皇是想利用此事敲打各方势力，老宰相让他丢了面子，他就用撷玉宴给那些势力一个讨好皇家的机会。
“我之前打听了一下，这次南疆越析国和镇北大将军都派人赴宴了，他们自然舍不得把宝贝徒弟和女儿嫁给我，此番过来只是为了表明态度。”
沉贵妃点头道：“这个我懂，越析国位置尴尬，镇北大将军大权在握，都有些令人忌惮。”
“而且这些势力不会只派个姑娘进京，还会顺便进贡些奇珍异宝，意在安抚当今圣上，说白了这些财物可以理解成保护费。”
“啧，你爹真是好深的算计。”沉贵妃一听钱就两眼放光，仿佛忽然顿悟，把前因后果全都想通了。
她问：“可是这样一来，你爹和老宰相的关系岂不是更加恶劣？秦家退婚在先，皇家举办撷玉宴在后，怕是要闹得下不来台。”
张怀璧掂了掂手里的玉如意，觉得手感不错，有些喜欢：“那如果我与秦扶摇压根从未有过婚约呢？”
“什么？”沉贵妃两眼放空。
“我有婚约，娘亲会不知道？”
沉贵妃沉吟片刻，忽然用力一跺脚，把殿外偷听夏帝吓了一跳。
她怒道：“我就说我记得没错，你何时与扶摇许过婚约？分明是你爹欺负我记性不好！”
张怀璧莫名有种老怀甚慰的感觉，继续引导道：“但是秦扶摇毕竟是女儿家，又深得秦相宠爱。婚约一旦公之于众，或多或少对她也有影响，按理来说秦相一定不会同意此事。”
“所以是皇帝与秦相联手做局，编造了一个婚约，却要牺牲小辈的清白？”沉贵妃越说越来气，骂道：“两个老狐狸！”
屋外的夏帝虽然挨了骂，对自家老六却有些刮目相看。
这小子除了长相随他娘亲，向来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却能看破自己和老秦联手设下的局。
合著以前都是装傻充愣，想要偷摸当个快活王爷？
夏帝迅速在脑海中把八个儿子全都过了一遍，忽然意识到了老六藏拙的原因。
他这是无意太子之争。
老六幼时曾经遭遇过一场劫难，究其原因，乃是因为宫中盛传皇帝偏爱六皇子，肯定要立他为太子，这才引来了祸事。
从那之后老六性情变得谨小慎微，不再追着父皇问东问西，刻意保持着一份距离，父子之间的感情也是因此渐渐淡了。
夏帝的目光落在张怀璧身上，忽然觉得其他几个儿子每日忙着争权斗狠，这个总是被他忽略掉的六皇子原来也不简单。
他并未因此心生芥蒂，而是觉得“这才是我的种”。
不过接下来张怀璧的一番话，就让沾沾自喜的夏帝由惊讶转为惊愕，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和秦相是不是太过自作聪明了。
张怀璧：“其实撷玉宴还有一层更深层次的用意，而且这才是父皇和老宰相的真实目的。”
沉贵妃：“还有阴谋？”
“秦扶摇去了哪家宗门？”
“三妙仙宗。”
“三妙仙宗名声如何？”
“正道的后起之秀，秦扶摇拜入三妙仙宗说得上是前途无量。”
沉贵妃说到这里终于回过味来：“你爹看三妙仙宗不顺眼？”
张怀璧解释道：“具体情况我不知道，但三妙仙宗暗地里的确做了不少肮脏勾当。而且这次举办撷玉宴，严格来说三妙仙宗才是引得父皇龙颜大怒的罪魁祸首。”
沉贵妃稍一思索，顿时回过味来：“因为秦相是用秦扶摇拜入三妙仙宗，一心修行的借口退了婚约。”
张怀璧：“三妙仙宗也知道自己摊上了一场‘无妄之灾’，故而必定会参加这次撷玉宴，想方设法平息父皇的怒火。”
“那你爹想干什么？”
“这个嘛……”张怀璧心想有些事情暂且不能告诉娘亲，免得引她担心。
皇帝老爹可不是敲打敲打三妙仙宗那么简单，他这次是要直接灭了人家宗门，杀鸡儆猴。
借此警告正魔两道的修行宗门，不要把手伸到朝廷，甚至是皇家，否则那就只剩死路一条。
至于三妙仙宗是如何把手伸入朝堂，又是如何与某位权贵“勾结”……
不知何时沉贵妃忽然没了声音，随后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口。
夏帝冷声道：“怎么不接着往下说了？”
张怀璧吓得一哆嗦，这还是头一次近距离接触当今大夏的九五之尊。
以往在游戏里只觉得皇帝就是个摆设，如今才感受到一股莫大威压扑面而来。
男人的模样平平无奇，身材甚至有点象个“球”，却透着一股高深莫测、不容小觑的气度。
“儿臣拜见父皇。”张怀璧后知后觉，连忙行礼。
沉贵妃则是白了皇帝一眼，就算打过招呼。
夏帝也不计较，反而笑嘻嘻地主动凑了上去，说道：“咱们的儿子长大了，你不能一直护着他，总要让他见见风雨。”
“我怎么护着他了？”
“你怎么能让他离家出走，去风月谷修行呢？”
“你偷听我们娘俩说话了是不是？！”
“呃……”夏帝没料到会被贵妃反将一军，顿时有些尴尬。
张怀璧看到这一幕忽然觉得压力全无，说白了这间屋子里只有相亲相爱的一家三口，自己已经吸收了六皇子的全部记忆，又何必担心露馅呢。
话说回来，夏帝在沉贵妃面前居然是这副模样，还真是出乎意料。
若是贵妃一直平平安安，想来夏帝多半不会变成那个四处征伐、暴戾恣睢的暴君。
张怀璧心中一沉，忽然想到或许这就是达成《龙渊劫》完美结局的一条关键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