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真的不要片酬？”
宁浩的声音有些颤斗，他紧紧抓着茶杯。
一旁的方琴也是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美眸瞪得溜圆。
老板疯了吗？
现在的陈锋是什么身价？
他居然要零片酬出演这么一部前途未卜的小成本电影？
“对，不需要。”
陈锋嘴角挂着一抹自信的微笑，“确切地说，我的片酬，就算作是对你这部电影的追加投资吧。我不拿死工资，我要拿分红。”
“等电影火了，票房爆了，我的片酬不就来了？而且会比现在多得多。”
陈锋在那儿开着玩笑，语气轻松。
宁浩的眼圈却有些泛红了。
“电影火了”——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是多少导演做梦都想听到的一句话。
但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
因为在所有人看来，一个学摄影出身，没正经学过导演的毛头小子，拍一部没有大明星，没有大场面的方言喜剧，99的概率会赔得底裤朝天！
陈锋这话，在宁浩看来，不仅仅是安慰，更是一种知遇之恩！
“谢谢！”
宁浩猛地站起身，双手合十，朝着陈锋深深地鞠了个躬。
“陈老师，谢谢你这么看好我的剧本！冲你这句话，这戏我拼了命也要拍好！”
“行了行了，别搞得这么煽情。”
陈锋伸手虚扶了一下，“那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角色的事了吧？”
“额好，好！”
宁浩也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了下去。
但是，当真的要开始谈正事时，场面却一度变得有些尴尬。
宁浩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看着陈锋英俊得过分的脸，挺拔的身材，那是标准的偶象剧男主，动作片硬汉的形象。
可是《疯狂的石头》里的男一号“包世宏”是什么人？
那是一个濒临下岗、患有前列腺炎、尿不出来、整天焦虑不安的中年保安队长！
这形象差距，简直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啊！
“那个陈老师，虽然我很感激你的支持，但是”
宁浩尤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包世宏这个角色，是个底层小人物，很颓废，很窝囊你这形象，太帅了，太正气了，我怕观众出戏啊。”
这就是导演的顾虑。
让一个帅哥去演屌丝，往往会演成“帅哥在装屌丝”，这种违和感是致命的。
陈锋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宁浩，然后缓缓伸出手，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烟。
“咔哒。”
打火机点燃。
陈锋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整个人却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化。
原本挺直的脊背，突然垮了下来，象是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
原本锐利明亮的眼睛，瞬间变得浑浊、游离，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和焦虑。
他没有说话，只是烦躁地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然后那只拿着烟的手，下意识地伸进了领口，在胸口处用力地挠了挠。
就象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心里，怎么挠也挠不舒服。
接着，他微微夹紧了双腿，眉头紧锁，那种“有尿意却尿不出来”的憋屈感，仅仅通过一个微小的坐姿调整，就展现得淋漓尽致！
“导演，啷个嘛？”
陈锋突然抬起头，咧了咧嘴，眼神有些躲闪，又带着几分底层小人物特有的执拗。
“这厂子都要垮了，我们这些保安，还能干撒子嘛？”
一口地地道道，带着浓重火锅味的重庆话，从他嘴里蹦了出来！
“”
宁浩被陈锋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直接吓了一跳，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拿稳。
这这还是刚才那个光芒万丈的大帅哥陈锋吗？
这分明就是那个为了生计发愁、为了面子死撑的保安队长包世宏活过来了啊！
一旁的方琴也惊呆了。
她虽然知道自家老板演技好，但也仅限于《亮剑》那种硬汉形象。
可现在？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家伙，试镜说来就来，都不需要一丝准备的吗？！
而坐在陈锋身边的万倩，此刻更是小嘴微张。
作为科班出身的专业演员，万倩比谁都清楚这种“瞬间入戏”有多难！
更可怕的是陈锋对细节的把控！
简直绝了！
她自问，如果换做是她，给她三天时间准备，她也未必能演得这么传神。
“这就是天赋吗？”
万倩看着陈锋那张熟悉的侧脸，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自豪感——看！这就是老娘选的男人！
“都这么看老子干撒子嘛！”
陈锋见众人不说话，又瞪了瞪眼，脖子一梗，“神戳戳滴！没见过帅哥迈？”
“”
短暂的死寂后。
“哈哈哈哈！”
宁浩猛地爆发出一阵大笑，一边笑一边用力地拍着大腿，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他站起身，激动地伸出手，紧紧握住陈锋的手。
“不要试了！可以了！太可以了！”
“厉害！真的厉害！这一口重庆话简直比我还标准！陈老师，你以前在重庆生活过？”
“恩，以前跑龙套的时候，为了接戏，学过几个地方的方言。”
陈锋瞬间收敛了颓废气，恢复了平日里的潇洒，淡淡地笑了笑，“其实我也就会这几句，献丑了。”
“会几句就行了！味道太对了！”
宁浩看着陈锋的眼神都在发光，那是一种捡到宝的狂喜。
他突然脸色变得一本正经，认真地说道：
“演技什么的，其实很多学院派演员都能演。但是眼神！那种小人物在绝境中挣扎的眼神和感觉，太难得了！”
“陈老师，你刚才那个挠痒痒的动作，简直就是神来之笔！把包世宏那种焦虑感全演活了！”
“所以，不需要再试了！男一号，非你莫属！”
宁浩斩钉截铁地说道，完全抛弃了之前想要找郭涛的想法。
有了陈锋，还要啥自行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