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法庭的开庭钟声，像是从时间尽头传来的回响。
每一声，都震动着规则海，让所有连接到法庭网络的存在，都感受到了那份庄严到令人窒息的重量。
医疗平台这边，所有人整装待发。
林晚星换上了一身简洁的银灰色长袍——那是医盟的“出庭服”，左胸绣着万物医盟的徽章，右胸别着一枚小小的、锈蚀戒指形状的胸针。
石天穿着数据流编织的“信息战甲”，眼镜片上不断闪过证据链的摘要。
周景玄依旧是那一身青色剑袍，但剑鞘上多了医盟的认证符文——他现在是医盟的“安全顾问”。
花念和零穿着小小的医盟见习生制服，两人怀里抱着龙脉婴儿——孩子被特批作为“特殊证人”出庭，因为他身上有“重启计划”的核心碎片，能直接感知规则层面的“痛苦”。
计算（白大褂医生）推了推眼镜，最后一次检查电子病历板上的所有证据材料。
观测（四眼学者）和记录（古籍老者）已经先一步前往法庭，作为“议会代表”出席。
“（意识传讯）法庭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观测的声音传来，“归虚教派和静止派派出了联合辩护团，领头的……是老熟人。”
“谁？”林晚星问。
“（翻书声）归虚教派的前任教主——也就是被你打败的那个玄阴教主，在静止派的‘技术支持’下，被‘复活’了。”记录的声音沉重，“他现在是静止派在这个纪元的‘法律顾问’，精通宇宙法。”
石天皱眉：“那观察者文明呢？他们来人了吗？”
“（四只眼睛同时闪烁）来了。”观测说，“一个银白色的‘信息投影体’，自称是观察者文明第七研究所的‘法务代表’，名字翻译过来是……‘旁观者·七号’。”
“（推眼镜）果然。”计算在病历板上记录，“高维度文明的常用辩护策略——派出一个没有情感的‘程序体’，用绝对理性的逻辑进行辩护，避免被情感因素干扰。”
林晚星点点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平静）走吧。”
传送光柱落下。
所有人，连同那颗悬浮的灵气结晶球，被一起传送到了……
宇宙法庭。
法庭的结构，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它不是建筑。
平台呈圆形，中央是“法官席”——坐着三个形态各异的“法官”
左侧是一个由无数法典堆叠而成的巨大人形（法典法官）。
右侧是一个眼睛蒙着布、但手中天平衡量规则的女性形象（公正法官）。
中央是一个闭着眼睛、额头上有第三只眼的老者（真相法官）。
法官席下方，是三个“被告席”。
第一个被告席，坐着“复活”的玄阴教主——他看起来年轻了许多，穿着一身黑色法袍，眼神阴冷，身边站着几个归虚教派的长老。
第二个被告席，空着——静止派拒绝派出“实体代表”，只提交了一份书面辩护词。
第三个被告席，悬浮着一个银白色的、不断变换形态的“信息投影体”七号。它没有五官，但所有人能“感觉”到它在“观察”全场。
法官席对面，是“原告席”。
林晚星团队站在这里。
他们身后，漂浮着那颗灵气结晶球——球体内部，二十多万个受害文明的“生命余温”正在缓缓流转，像无声的控诉。
再外围，是密密麻麻的“旁听席”。
数以万计的文明代表、观察员、记者（信息记录者）……全都安静地坐着。
只有记录者们用各种方式记录的声音。
“（法典翻动声）肃静。”
法典法官开口，声音像是亿万本书同时翻页：
“（声音庄严）本案涉及二十七万九千四百三十一个文明的生存权，是宇宙法庭成立以来，审理的最大规模集体诉讼。法庭将秉持‘公正、真相、法理’三原则，进行审理。”
“（声音温和）原告代表，林晚星医生，请做开场陈述。”
所有目光，聚焦到林晚星身上。
她上前一步。
没有演讲稿。
没有激昂的语气。
“（轻声）法官大人，各位旁听者。”
“我叫林晚星，是个医生。”
“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作为‘受害者代表’，也不是作为‘复仇者’。”
“我的‘病人’，是地球，是碧落星，是星图上那二十七万九千四百三十一个文明。”
“他们的‘症状’，是灵气枯竭，是文明崩溃，是数以万亿计的生命，在绝望中消失。”
“而‘病因’——”
全场寂静。
只有林晚星的声音，通过规则丝线，清晰传递：
“（平静）根据医盟调查，归虚教派和静止派在过去五千年里，持续从这些文明抽取‘灵气’——那不是普通的能量，那是‘文明的生命线’。”
“他们的行为，导致了十九个文明彻底灭绝，八个文明进入‘技术绝路’，地球等剩余文明也濒临崩溃。”
“而观察者文明第七研究所——”
她每说一句，灵气结晶球就闪烁一次。
球体内部，那些受害文明的“记忆碎片”投影到法庭中央——
一个文明在灵气被抽干时，最后一位母亲抱着孩子化作光尘的画面。
一个世界在崩溃前，所有生灵集体祈祷的悲鸣。
地球修士们突破失败、道心破碎的绝望眼神。
法庭里，响起了细微的、像是亿万亡魂在低泣的规则回响。
旁听席上，许多文明代表低下了头，有的在颤抖，有的在流泪。
就连法典法官那由法典构成的身体，都微微震动了一下。
“（天平衡量）证据确凿吗？”公正法官开口，声音平和但带着重量。
“（推眼镜）确凿。”计算上前一步，调出电子病历板，“医盟已提交完整的证据链，包括：暗星域黑市交易记录、灵气抽取装置运行数据、幸存者文明s-013的‘梦境证言’及‘图纸残片’、以及……观察者文明第七研究所的项目记录残片。”
光屏投影到法庭中央。
“（第三只眼睁开）真实。”真相法官缓缓道，“这块残片上的信息，没有伪造痕迹。”
“（声音低沉）被告方，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
第一个被告席。
“（阴冷声音）法官大人，原告的指控，建立在错误的‘情感逻辑’上。”
“那些‘亡魂的哭泣’？那只是‘变量’消失时的自然规则扰动，就像风吹过树叶会响一样，不值得大惊小怪。”
“至于‘灵气抽取’——我们承认，确实进行了。但那是为了‘宇宙的健康发展’。”
全场一愣。
“（嘴角勾起）众所周知，宇宙的规则资源是有限的。低等文明过度消耗灵气，会导致宇宙整体‘熵增加速’，缩短所有文明的寿命。”
“（声音提高）而我们归虚教派和静止派，通过‘抽取’部分低等文明的‘过剩灵气’，将其重新分配到更需要的地方，实际上是在……延缓宇宙的热寂进程！”
“我们的行为，不是‘犯罪’，是‘宇宙级的生态调控’！”
旁听席一片哗然！
石天咬牙切齿：“这他妈……颠倒黑白！”
周景玄的剑鞘轻轻震颤：“（平静）意料之中。”
林晚星没说话。
像医生听病人编造借口。
“（天平衡量）这个说法，有依据吗？”公证法官问。
“（阴冷笑容）当然有。”玄阴教主指向第二个被告席，“静止派提交的书面辩护词里，有详细的计算模型——证明如果不对低等文明进行‘灵气调控’，宇宙的寿命将缩短至少30。”
“（嘲讽）所以林医生，你所谓的‘治疗’，实际上是在加速宇宙死亡。真正的罪犯。”
全场死寂。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到林晚星身上。
她依旧平静。
“（轻声）玄阴教主，你说的‘计算模型’，是基于什么前提？”
玄阴教主一愣：“什么？”
“我的意思是——”林晚星说，“那份模型假设‘低等文明只会消耗灵气，不会产生新的规则价值’，对吗？”
“（皱眉）那当然！低等文明除了消耗还能——”
“错。”
林晚星打断他。
“你所谓的‘低等文明’，在五千年里，创造了二十七万九千四百三十一种不同的‘文明形态’，演化出了超过三百万种‘规则应用方式’，甚至……在灵气被抽干的绝境中，依然有八个文明摸索出了‘技术路径’。”
“而你们‘高等文明’——归虚教派和静止派，在过去五千年里，除了‘抽取’和‘静止’，还创造了什么？”
玄阴教主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平静）我来告诉你。”林晚星说，“你们创造了‘黑市’，创造了‘非法交易网络’，创造了‘文明灭绝记录’。”
“至于延缓宇宙热寂？”
“法官大人，医盟有证据显示——归虚教派和静止派抽取的灵气，有45用于自身修炼，55用于……与高维度‘收藏家’进行非法交易。”
计算调出证据。
光屏上，显示着暗星域黑市的交易明细：
全场哗然！
“（愤怒）用我们文明的‘生命’……当装饰品？！”旁听席上，一个受害文明的代表怒吼出声。
“（痛哭）我的世界……就值这么点钱吗……”
玄阴教主的脸色，终于变了。
“（咬牙）那……那也是为了换取高维度技术！是为了文明进步——”
“（平静）换来了什么？”林晚星问，“换来了‘灵气抽取装置’的制造技术？换来了‘静止规则’的应用方法？”
“而这些技术，本来就是观察者文明‘免费’提供给你们的，对吧？”
不是语言。
信息流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
但它承认了。
承认了“技术支持”和“数据交换”。
“（第三只眼怒睁）这就是你们说的‘文明进步’？”真相法官的声音带着怒意，“用二十多万个文明的毁灭，换一份‘实验数据’？！”
玄阴教主哑口无言。
全场死寂。
死寂到……能听到规则海深处，那些亡魂的哭泣声，在逐渐变成愤怒的咆哮。
“（握紧拳头）我操……”石天的牙齿咬得咯咯响，“他们……他们真的觉得我们‘不算人’……”
周景玄的剑，已经出鞘半寸。
花念和零抱在一起，眼泪止不住地流。
只有林晚星。
她依旧平静。
“（轻声）法官大人，被告方的辩护逻辑，已经很清晰了。”
“归虚教派和静止派认为，低等文明是‘可调控的资源’。”
“观察者文明认为，低等文明是‘可损耗的实验样本’。”
“而他们的共同前提是——”
法庭里，一片压抑的愤怒。
“（轻声）我是一名医生。”
“在我的职业守则里，没有‘高等生命’和‘低等生命’的区别。”
“只有‘病人’。”
她抬起手，锈蚀戒指的银灰色光芒，笼罩全身：
她闭上眼睛。
医盟徽章从她胸前飘起，悬浮到灵气结晶球上方。
结晶球炸开了。
不是毁灭。
二十七万九千四百三十一个文明的“生命余温”，化作无数淡蓝色的光点，在法庭中央，缓缓凝聚、重组。
心脏在跳动。
每一次跳动，都释放出一段“记忆碎片”
那是一个母亲在灵气枯竭时，用最后的力量，把怀中婴儿推向“技术飞船”的画面。
那是一个老修士在道心破碎前，把自己毕生修为注入大地，为后人留下“种子”的画面。
那是地球舰队在深空中，明知必死，依然冲向“灵气抽取装置”的画面。
无数画面，无数声音，无数心跳。
最终，汇聚成一句响彻法庭的、来自所有亡魂的集体证言：
心脏剧烈跳动！
法庭里，规则海开始沸腾！
无数旁听席的文明代表，同时站起来，发出怒吼、哭泣、呐喊！
法典法官的身体在颤抖，法典书页疯狂翻动。
真相法官的第三只眼，流下了一滴金色的眼泪。
“（声音颤抖）本庭……感受到了。”真相法官缓缓道，“这份证言……是真实的。”
“（声音沉重）被告方，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玄阴教主脸色惨白，瘫坐在椅子上。
踢到一个对低维度文明更不利的法庭。
全场愤怒到极致！
林晚星笑了。
“（轻声）不用那么麻烦。”
她抬手，医盟徽章落回掌心。
“（平静）既然你们认为‘情感无法量化’，那我们就……用你们能理解的方式，来‘量化’一下。”
全场一愣。
“（法典翻动）那是什么程序？”法典法官问。
“（冷静）那是医盟成立时，起源议会授权的一项特殊程序——当涉及‘生命价值’争议时，可以启动该程序，由宇宙规则本身，对‘生命’的价值进行……客观评估。”
“评估方式？”公证法官问。
“（推眼镜）很简单。”计算说，“把被告方认为‘无价值’的生命，与被告方认为‘有价值’的东西，放在同一架天平上。”
法庭沉默了五秒。
“（第三只眼睁开）批准。”真相法官说，“启动‘宇宙级医疗价值评估程序’。”
整个法庭，开始重组。
法官席、被告席、原告席、旁听席……全部消失。
天平的左侧托盘上，放着那颗由二十七万九千四百三十一个文明的“生命余温”凝聚成的透明心脏。
右侧托盘，还空着。
“（平静）现在。”七号，“请你们放上……你们认为比这些生命更有‘价值’的东西。”
一块银白色的、散发着冰冷光泽的“数据晶体”。
晶体内部，压缩着观察者文明第七研究所过去一千万年的所有科研成果。
“（信息流）这是我们文明的‘知识库·核心摘要’，价值……超过三千个标准宇宙的能量总和。”
晶体落在天平右侧托盘上。
左侧的“生命心脏”，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上升。
“（信息流异常波动）……不可能。”
“（轻声）还有吗？”
高维度能量货币、永恒级科技蓝图、甚至是……一颗被它“收藏”的、已经灭绝的高维度文明的“遗物”
每一样，都落在右侧托盘上。
左侧的“生命心脏”跳动着，像是在无声地宣告：
但天平，没有停止。
一点，一点，又一点。
直到左侧的“生命心脏”，高高悬起。
而右侧所有的“高价值物品”，像一堆无用的碎石，堆在托盘底部。
一声清脆的钟鸣，响彻规则海。
宇宙法庭的三位法官，同时敲下了法槌。
“（声音庄严）本庭宣判——”
旁听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无数文明代表相拥而泣！
而被告席上，玄阴教主瘫软在地，被法警（规则守卫）拖走。
只有林晚星，依旧平静地站在原地。
她看着那颗重新凝聚回结晶球的“生命心脏”
她转身，准备离开法庭。
她的医盟徽章，突然响起了紧急通讯提示。
接通。
一个陌生的、带着金属摩擦感的声音传来：
“（声音急促）林医生……我是幸存者文明s-013的‘大织梦者’……我们刚收到消息……观察者文明……不止第七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