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来自旋涡深处的咆哮,带着被逼入绝境的疯狂。
银白长袍的人影(静止派强者)从崩塌的规则废墟中完全显现——这次林晚星看清了他的脸。
一张年轻、英俊、但冰冷如大理石的面容。眼睛是纯粹的银灰色,瞳孔里没有任何感情,只有一种对“秩序”的偏执狂热。
根据议会数据库的零碎记载,他是静止派在这个纪元的“执法官”之一,专职处理“变量清除”和“证据销毁”。
“(冰冷声音)林晚星,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银枢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一个复杂的银白色符文——那是“绝对静止”规则的具象化。
符文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周围崩塌的规则乱流都会被强行“凝固”,化作一片片死寂的、永恒不动的晶体。
晶体蔓延的声音,像死神的脚步声,朝着林晚星的方向逼近。
“(通过意识通道传讯)盟主!他的能量读数在飙升!”石天的声音带着急促,“他在调动整个暗星域残留的‘静止规则’!他想把你和证据一起……永久封印在这里!”
医疗平台这边。
十五个守护者已经进入最高警戒状态,能量核心全功率运转,随时准备远程支援。
但计算(白大褂医生)盯着数据屏,脸色凝重:
“(推眼镜)不行,规则乱流太强,远程攻击会被扭曲偏离。而且贸然开火可能引发规则崩溃,把盟主和证据一起炸碎。”
周景玄的剑已经出鞘,剑尖抵在通道入口,青光凛冽:
“(平静)我进去接应。”
“(摇头)太迟了。”观测(四眼学者)的声音传来,“通道现在极不稳定,强行闯入会被乱流撕碎。而且……银枢已经封锁了那片区域的空间规则,任何传送都会被拦截。”
花念抱着龙脉婴儿,零抓着她另一只手,两个小姑娘脸色煞白,但都没哭。
她们在等。
等林晚星的指令。
崩塌的漩涡中心。
林晚星的投影体抱着十七份证据,站在银灰色盾牌后方。
她的表情很平静。
“(轻声)银枢,是吧?”
她看着对方,像医生看着不肯吃药的病人:
“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在医盟的规章里,属于什么性质吗?”
银枢眼神冰冷:“不需要知道。静止派的规则高于一切。”
“而根据宇宙通用医疗法,医疗妨碍罪的最高刑罚是——”
银枢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像是听到了极其荒谬的笑话。
“(冷笑)医德再教育?就凭你?一个这个纪元才诞生的、侥幸获得了点力量的——”
他的话没说完。
因为林晚星动了。
她没攻击。
也没防御。
怀里那十七份证据——账本、记录、实物、数据流、还有十七颗灵气结晶——像失去了重力一样,缓缓飘起,悬浮在她身前。
“(平静)你不是想要证据吗?”
林晚星看着银枢,眼神里没有任何挑衅,只有一种……医生准备给病人做‘心理疏导’时的认真。
“给你。”
她抬手,轻轻一推。
十七份证据,化作十七道流光,朝着银枢的方向飞去!
“(瞳孔收缩)你——?!”
银枢愣住了。
他完全没料到林晚星会主动交出证据。
这不符合逻辑。
任何一个正常人,在千辛万苦拿到证据后,都不可能轻易放手。
“(意识传讯)盟主你在干什么?!”石天的惊呼声在通道里炸响,“那些证据是我们唯一的——”
“(轻声)闭嘴,看着。”
林晚星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到让石天瞬间闭嘴。
医疗平台这边,计算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推眼镜)我明白了。”
“(语速极快)盟主不是在‘交出证据’,她是在……‘投喂’。”
“投喂?”石天一愣。
“对。”计算指着数据,“银枢的本质是‘静止派执法官’,他的存在逻辑建立在‘绝对秩序’和‘证据销毁’之上。当证据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本能反应一定是——”
数据屏上,银枢的动作被慢放。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抓住那些飞来的证据。
但就在他手指触碰到第一本账本的瞬间——
账本炸开了。
不是物理爆炸。
账本里记录的,是归虚教派和静止派五千年来的所有非法交易细节:
哪个文明被抽干了灵气,哪个世界因此崩溃,哪笔交易害死了多少生命……
海量的、带着“受害者痛苦记忆”的信息,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入银枢的意识!
“(闷哼一声)这是——?!”
银枢的身体剧烈一震!
他的银灰色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因为“绝对静止”的逻辑,容不得任何“情绪”。
而此刻涌入他意识的,是二十七万九千四百三十一个受害文明的绝望、愤怒、哀求。
“(冰冷声音颤抖)不……这些是……干扰……清除……”
他试图启动“静止规则”,把这些信息“凝固”然后“删除”。
林晚星的第二份证据,到了。
那是一段视频记录。
来自某个被抽干灵气、最终崩溃的文明,最后的“遗言”。
视频里,那个文明的最后一位先知,站在崩塌的世界核心,对着虚空,轻声说:
“(苍老而平静的声音)我不知道是谁夺走了我们的‘生命’,但我想告诉他们——你们偷走的,不只是灵气。你们偷走的,是孩子眼中的星光,是老人手中的暖茶,是相爱人之间的每一次心跳。
视频结束。
银枢的手,僵在了半空。
“(数据屏疯狂闪烁)有效!”石天兴奋地握拳,“盟主在用自己的‘医者共情’能力,反向污染银枢的‘绝对静止’逻辑!她在用‘证据’本身的‘情感重量’,冲击他的存在根基!”
“(冷静)但这还不够。银枢的‘静止规则’已经运转了无数纪元,根基太深。单靠这些信息冲击,最多让他‘动摇’,无法彻底‘瓦解’。”
“(四只眼睛同时闪烁)需要最后一击——一个能直击他逻辑核心的‘悖论’。”
“(翻书声)静止派最怕的,就是‘变化’。但单纯的‘变化’不足以击垮他们。
战场上。
银枢已经连续“接收”了十份证据。
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银灰色长袍上出现了细密的裂纹,像是瓷器被内部压力撑得即将破碎。
但他还在坚持。
“(咬牙)这些……这些都只是‘变量’的哀嚎……静止才是真理……秩序才是——”
他的话,被第十一份证据打断了。
那是一颗灵气结晶。
但不是普通的结晶。
林晚星把结晶轻轻推向银枢。
“(轻声)摸摸看。”
银枢下意识地伸手。
一股温暖、蓬勃、充满了无限可能性的“生机”,顺着指尖,涌进他的身体。
那感觉……像冰封了万年的寒冰,突然被春天的第一缕阳光照射。
“(瞳孔放大)这……这是……”
“这是‘变化’。”林晚星说,“是你一直试图清除的‘变量’,是你认为必须‘静止’的‘混乱’。”
银枢的手,开始颤抖。
不是恐惧的颤抖。
“(声音嘶哑)不……我是静止派的执法官……我不能……我不能……”
“(平静)你可以。”林晚星看着他,“‘静止’和‘变化’,从来不是对立。生命的不同节奏。”
“你看,这片黑市崩塌了,但它不是‘毁灭’,是‘净化’。扭曲的规则恢复原状,污染的灵气被冲刷干净——这本身,就是一场‘新陈代谢’。”
“而你——”
银枢体内的“静止规则”受不住这种“信息+情感+生机”
不是被外力摧毁。
“(抱头)不……不对……静止才是永恒……变化只是短暂……可是……可是为什么……”
他的银灰色眼睛,开始出现混乱的色彩。
时而变成翠绿(生机),时而变成赤红(愤怒),时而变成湛蓝(悲伤)……
“(松开抱头的手)我……我明白了……”
银枢抬起头,看向林晚星。
他的眼神,不再是冰冷。
“那些被我‘清除’的文明……那些被我‘静止’的世界……”
“而我……我竟然……”
他的身体,开始崩解。
不是死亡。
“(平静)恭喜你。”林晚星说,“你完成了自己的‘代谢’。”
“现在,根据医盟规章,你因涉嫌‘医疗妨碍罪’及‘宇宙级生态破坏罪’,被正式逮捕。”
“但鉴于你有‘自首情节’(主动崩解静止逻辑),且愿意配合调查——”
银枢愣住。
然后,他笑了。
第一次笑。
“(轻声)谢谢……”
他的身体彻底崩解,化作无数淡金色的光点,被医盟徽章吸收。
医疗平台这边。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擦汗)我靠……盟主这波操作……太他妈骚了……”石天瘫坐在地上,“用证据‘投喂’敌人,把敌人喂到自我崩溃,然后还顺手收编了……”
周景玄收剑回鞘,嘴角勾起一丝极浅的笑意:
“(平静)这就是医生。”
花念和零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计算推了推眼镜,在电子病历板上记录:
“盟主,可以回来了。”
崩塌的旋涡中心。
林晚星点了点头。
她抬手,召回那些证据——现在它们已经全部“录入”医盟数据库,实物可以销毁了。
十七份证据在她手中汇聚,化作一颗巨大的、散发着温暖蓝光的“灵气结晶球”。
结晶球里,压缩着二十七万九千四百三十一个受害文明的“生命余温”。
“(轻声)该回家了。”
她转身,走向召回通道。
整个暗星域,剧烈震动!
不是规则的崩塌。
“(数据屏疯狂报错)警告!警告!”石天的声音带着惊恐,“检测到‘高维度观察者’的主动干涉!他们在……在尝试‘截留’盟主手里的灵气结晶球!”
医疗平台上方。
那片代表“高维度观察协议”的淡金色镶边,开始剧烈闪烁。
一道信息流,直接注入所有人的意识:
全场死寂。
石天咬牙切齿:“他们……他们想抢走那些文明的‘遗物’?!”
周景玄的剑再次出鞘,剑尖直指那片淡金色镶边:
“(平静)不同意。”
“(冷静)但根据协议,如果我们单方面拒绝,他们有权‘暂停观察’,甚至……撤销协议。”
“撤销就撤销!”石天吼道,“让他们滚蛋!我们自己能——”
“(轻声)等等。”
林晚星的声音,从通道里传来。
她已经回到了医疗平台,手中捧着那颗灵气结晶球。
她抬起头,看向那片淡金色镶边。
“(平静)我有个问题。”
“(信息流)请说。”
“你们想要研究这个结晶球,是因为它‘稀有’,对吗?”
“(信息流)正确。内含如此多文明‘情感能量’的样本,在我们的数据库里也属罕见。”
林晚星点了点头。
“那如果……我告诉你们,这样的样本,在未来的宇宙里,会变得越来越‘不稀有’呢?”
高维度观察者沉默了两秒。
“(信息流)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她松开手。
结晶球没有坠落。
而是缓缓升空,悬浮在医疗平台中央。
全场一愣。
“种……种回去?”石天瞪大眼睛,“盟主,这玩意儿是灵气结晶,又不是种子——”
“它就是种子。”林晚星打断他,“它里面压缩的,是二十多万个文明的‘生命余温’。如果把它‘种’在规则海的正中央,让它自然释放能量,那么——”
“这些能量,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催生出新的、健康的、充满生机的文明?”
计算愣住了。
然后他快速在电子病历板上模拟。
三秒后。
“(推眼镜)理论可行……如果操作得当,这些‘生命余温’会在规则海中形成‘文明孵化节点’,在未来一百到三千年内,自然孕育出新的文明。而且,因为这些文明的‘基因’里带着受害者的‘记忆’,它们会更珍视生命,更懂得……什么叫‘医者仁心’。”
林晚星点头。
“所以,你们的‘稀有样本’,在我这儿,不是‘研究材料’,是‘种子’。”
“而一个医生,永远不会把‘种子’交给别人做研究。”
高维度观察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久到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生气了。
久到石天已经悄悄架构了防御系统,周景玄的剑意已经锁定虚空。
一阵轻柔的、像是“欣慰”的波动传来。
波动消散。
淡金色镶边恢复了平静。
危机……解除了。
医疗平台里,一片寂静。
掌声,从通讯器里传来。
是观测(四眼学者)和记录(古籍老者)。
“(四只眼睛湿润)做得好,孩子。”观测的声音带着哽咽,“这才是……真正的‘医者’。”
“(翻书声)我会把今天的一切,详细记录在《万物医盟·创始纪》里。”记录的声音苍老而坚定,“让未来的每一个医者,都知道——我们治的,不是‘病’,是‘生命’。”
林晚星笑了笑,没说话。
她只是看着那颗悬浮的结晶球,轻声说:
“(平静)石天,帮我找个好地方,把它‘种’下去。”
“(咧嘴笑)得令!”
“周景玄,你负责守护它,直到它‘发芽’。”
“(点头)嗯。”
“花念、零,你们两个……以后每天来给它唱首歌吧。”
“(擦眼泪)嗯!我们会的!”
“计算,整理所有证据,准备对归虚教派和静止派的……全面医疗诉讼。”
“(推眼镜)已经在做了。”
一切安排妥当。
林晚星走到医疗平台的边缘,看向远处那颗正在缓慢恢复的碧落星,又看向更远处、被临时维持环保护着的地球。
“(平静)今天,我们完成了医盟的第一场‘手术’,逮捕了第一个‘罪犯’,保护了第一批‘证据’。”
“但这只是个开始。”
“从现在起——”
“万物医盟,正式进入‘全面运作’阶段。”
“下一个任务——”
她的目光,落在医疗平台角落里,那个刚刚苏醒、正挣扎着坐起来的陈岩(地球舰长)身上。
陈岩抬起头,看着林晚星,嘴唇颤抖:
“(虚弱)你……你是……”
林晚星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握住他的手。
“(轻声)我是林晚星。”
“万物医盟的主治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