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维图斯的确切位置,穆拉德二世向君士坦丁堡外的军队发布命令,让他们增援希腊中部。不仅如此,保加利亚、阿尔巴尼亚等地的驻军也开始调动。
九月下旬,君士坦丁堡城外的军队分出八千人,朝着希腊中部前进。沿途,负责传旨的宦官多次强调:
“记住,这次的目标除了击败敌人,还要尽可能缴获新式火枪,让工匠大批量仿制。”
每隔一段时间,宦官总要在指挥官耳畔念叨,吵得后者不厌其烦。不仅如此,宦官还催促军队加快进度,明面上是在担心拉里萨的安危,实则是想保住他在乡下的某座庄园。
素檀的宫廷规模庞大,充斥着各种算计与人情往来。如果庄园被毁,宦官只能缩减用于维系人情的开支,必然影响他的权势。
宦官骑在马背上,眺望这一长列行军纵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些!”他焦躁地摊开地图,南方不远处就是奥林匹斯山脉,至少还要四天时间赶路
突然,地面开始颤动,耳畔响起低沉的轰鸣声,宦官茫然地眺望东侧海面,然后又把视线转移到西侧山坡。
声音来自山坡顶端,不知何时,上百个黑点突兀地出现,以令人心悸的速度急速冲来。
仔细一看,它们并非岩石,而是上百辆造型普通的木制推车,每一辆都堆满了沉重的沙土,仿佛一群奔跑的野马,沿着平缓的山坡不断加速,扬起遮天蔽日的烟尘。
“后撤!”
指挥官的吼声瞬间被淹没。
奥斯曼军队刚刚经过的,连接着后方开阔地带的狭窄信道,正是这场泥石流般袭击的目标。
第一辆推车带着毁灭的气势,轰然撞入队尾,紧接着是第二辆,第三辆
沙土倾泻,瞬间堆积成丘。沉重的推车相互撞击,形成一道数十米长的拥堵路段,严严实实地堵死了他们的退路,呛人的尘土弥漫开来,整支军队陷入彻底的混乱。
下一刻,山脊后方出现成片的灰衣士兵,他们没有呐喊着冲锋。希腊军官组织士兵排成整齐的队形,迅速前进至百米距离,瞄准下方的敌军扣动扳机。
“快,快组织反击,冲过去打垮他们!”
宦官催促旁人进攻西侧山坡。指挥官照做了,他带领六百多人发起冲锋,结果被火枪手的齐射击溃。宦官暗骂几句,匍匐着爬向前军,发现他们也陷入了苦战。
“不好,这次恐怕逃不掉了!”
放眼望去,南方的开阔地带已被希腊方阵占据,火枪手站在高处射击,长矛手排成紧凑的三排横阵,反复用长矛戳刺奥斯曼士兵。
宦官的逃命经验丰富,他意识到此战彻底失败,于是利落地脱掉华丽服饰,跟随一大群溃兵跑向东侧的海滩。下水之前,他找到一个空木桶,抱着木桶游入海面。
想当初,他只是一个底层奴仆,亲身经历了1402年的安卡拉之战。仅仅一天时间,奥斯曼素檀的七万大军被帖木儿击溃,众人四散撤离,年少的他仓促之间逃往河畔,也是抱着空桶漂向下游,侥幸逃过一劫。
“没想到还能重温年少时期的经历。唉,伊桑盖,你真是个苦命人。”
宦官自怨自艾,双手紧紧揽住木桶,两条腿不停地摆动,缓慢而坚定地游向北方。他唯一想不明白的是,维图斯原本在色萨利东南地区,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希腊北部?
游了一段距离,宦官瞧见远处海面的大片帆影,下意识猜到了原因:
这个狡诈的希腊王子乘船从沃洛斯出发,然后在附近渔村登陆,埋伏在山坡上,专门等待奥斯曼的援军。假如希腊人走陆路北上,突拉罕肯定会派骑兵通知自己。
“我的庄园估计保不住了,幸好我只是特使,而非此战的指挥官。”
宦官保持匀速游动,很快甩掉了后方的大群溃兵,他的目标很明确:逃回北方海岸,然后想办法推卸责任,维持素檀对自己的信任。
战斗结束,维图斯来到西侧的偏僻村落,卫兵向附近的农户购买一些食材,随即烧火做饭。
“你的做法错了,这只公鸡偏瘦,应该换个做法。”维图斯让卫兵离开灶台,亲自动手做菜。
他把鸡肉剁成小块,在锅中放入黄油和橄榄油,先把鸡肉煎一遍,添加清水、葡萄酒、迷迭香等作料,炖煮二十分钟。
开锅之后,他尝了两块,发现鸡肉的口感颇佳,没有想象中的干柴。要是再来点胡椒、蘑菇和欧芹,这道菜就完美了。
午餐吃到一半,达米安前来报告,“殿下,我军大获全胜。从山坡释放车辆的方法真不错,您怎么想到的?”
维图斯和其他贵族不同,他的青少年时期缺乏军事教育,只能独自看书思考,或者参考其他指挥官的战例。
这一时期,欧洲涌现出众多的优秀统帅:亨利五世、杨·杰士卡、大普罗科普、匈雅提,即将登场的贞德与斯坎德培。
综合各人的实际情况,最适合维图斯的学习对象是杨·杰士卡,双方的军队都以步兵为主,需要对抗敌人的庞大骑兵部队,经常面临以少敌多、以弱击强的窘境。
这些年,维图斯想尽办法搜集胡斯派军队的各种信息,再结合后世的知识和古代军事着作,训练出本时代独一无二的金枪鱼军团。就目前来看,效果还不错,对得起他耗费的精力。
战斗结束,维图斯率军重返色萨利,在他离开期间,两千塞浦路斯士兵驻守沃洛斯,组织民众迁移至伯罗奔尼撒,至今有两万八千民众乘船迁徙。
“现在是十月初,等到十一月份,地中海的风浪加剧,不适合乘船渡海。”
维图斯回忆从北非返回基利尼港的航程,对于那场风浪心有馀悸,他决定再待一段时间,冬季来临前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