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天刚蒙蒙亮。
路明非早早地醒了,靠在床边,对着手机屏幕发愁。
屏幕上是他和柳淼淼的聊天记录——作为以后要长期连络和沟通的对象,自然要加之好友。
最后几条信息还停留在昨晚。
柳淼淼: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上午九点,市中心图书馆后面的小花园见!那里周末早上人很少!
柳淼淼:太期待了!终于能再见到前辈了!
路明非:……嗯,她会如约去的。
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梦庭”,所以,答应柳淼淼的“申请”,本质上就是路明非自己向自己提交申请。
除非他当场表演一个精神分裂,否则审批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的“顺利通过”。
柳淼淼那边高兴坏了,迫不及待地约在了今天这个不用上课的日子。她原本还兴致勃勃地提议,可以直接飞到某个高楼的天台见面,又酷又隐蔽。
但路明非立刻否决了这个“奢侈”的提议。
他想起使用魔力会眈误解除变身的速度这件事,本来就不想变身,这次的麻烦过后,可得尽快恢复原身,不能和上次那样等半天。
而更“节能”的方式,就是只维持基础的变身形态,像普通人一样徒步去约定地点见面。
那么,新的问题就来了。
就算他象上次那样,隐去礼装上那些过于扎眼的战斗特化装饰,魔法少女“黑”那身标志性的纯黑裙装,以及她本身过于出色的容貌和气质,走在街上依然堪称“移动的焦点”,太惹眼了!
万一再引来象楚子航那种变态觊觎怎么办?能避免的麻烦越少约好,况且他并不喜欢被一群人盯着的感觉。
“啧。”路明非烦躁地咂了咂嘴,看来,没其他办法了。
得稍微……“打扮”一下。
他将目光投向了自己那个旧衣柜,里面只有几件洗得发白的t恤、格子衬衫和一条略显肥大的牛仔裤。
用日常的衣服换掉那身显眼的礼装,应该能降低不少存在感。
于是,他趁着婶婶一大早出门买菜、叔叔和路鸣泽还在房间里呼呼大睡的绝佳时机,迅速从衣柜里翻出那件最不起眼的灰色衬衫和那条蓝色牛仔裤,蹑手蹑脚地溜进了浴室,反锁了门。
背靠着冰冷的浴室门板,路明非深吸了一口气。
有了上次在这个世界变身的经验,即使依旧没有祈星作为明确的“开关”和能量源,他也大概摸索出了方法——更依赖自身与玛娜的直接共鸣,以及对那个形态的强烈认知。
他走到洗手池前,看着身为普通男孩的自己。
如此注视着,他放松心神,让自己完全沉浸到魔力夹缝中稀薄存在的原始玛娜里,也即从四大元素之外去查找那最神秘的与精神、灵魂密切联系的第五元素,感受着它们如同温顺的溪流般环绕着自己。
然后,他将手轻轻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是玛娜在他感知中聚集得最密集、也最活跃的局域。
仿佛在激活某个古老的仪式,他低声轻喃,如同叹息:
“变身。”
保持着静谧,但镜子的表面在刹那间变成了一片深邃的、倒悬的星海,无数微光在其中流转,随后这片星海的幻象迅速从镜面中蔓延出来,如同轻柔的纱幔,将路明非整个包裹。
光芒一闪而逝,镜面恢复了正常。
但镜中映出的,已然是那位长发如墨、身姿高挑、容颜完美的魔法少女“黑”。
再次,成功了。
紧接着,就是处理一个足以让阅历丰富的“黑”瞬间僵住的难题——
换衣服。
在那边世界的时候,魔法少女的礼装就是她的常服,清洁身体有各种便利的净化魔法代劳,她根本不需要、也从未经历过“脱衣服”这个步骤!
此刻,要脱下这身仿佛第二层皮肤般的黑色礼装,穿上那套属于“路明非”的男式衬衫和牛仔裤……
镜中的少女,金色的眼眸里罕见地闪过一丝慌乱和羞赦。
她白淅的脸颊甚至不受控制地泛起极淡的红晕。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黑”嘴里念念叨叨,象是要给自己洗脑,然后,她抓起旁边挂着的旧毛巾,迅速展开,严严实实地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
她根本不敢用手去触碰自己此刻的身体,只能凭借着记忆和感觉,极其笨拙地摸索,又带着一种近乎英勇就义般的悲壮,开始将那件灰色的男式衬衫往身上套。
纽扣扣得歪歪扭扭,下摆也皱巴巴的,接着是那条牛仔裤,穿起来更是别扭无比,感觉哪哪儿都不对劲。
好不容易把这一身“伪装”勉强套上,“黑”才猛地扯下蒙眼的毛巾,大口喘着气,仿佛刚刚完成了一场高强度的战斗。
她再次看向镜子:镜中的少女,穿着明显不合身的,风格也格格不入的男式衬衫和牛仔裤,原本凌厉冷傲的气质被这身打扮冲淡了不少,甚至显得有些落魄和怪异?
但那头及腰的墨色长发和过于精致的脸庞,依旧与这身行头产生着强烈的冲突。
“至少……没那么显眼了吧?”她不太确定地自我安慰。
但很快,她又注意到了那头瀑布般的长发,这么长的头发披散着,就算穿着普通衣服,走在街上也足够引人注目了。
“还得处理一下这个……”
她再次悄悄溜出浴室,熟门熟路地摸进婶婶的卧室,在梳妆台上找到一个最普通不过的黑色大发卡。
回到浴室,她对着镜子,回忆着偶尔瞥见的女生扎头发的动作,笨拙又费力地将所有长发拢到脑后,然后用大发卡勉强固定住,束成了一个松垮垮的、几乎垂到腰际的超长马尾。
最后再戴上棒球帽压住头顶,墨镜?不了,大白天的墨镜反而奇怪。
就这样,非常完美!
“黑”平复了下心情,努力忽略掉浑身的不适感和内心那巨大的羞耻,小心翼翼地拧开浴室门锁,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往外走。
然而,或许是心神不宁,或许是还不完全适应这具套了“新”衣服的纤细身体,她的肩膀不小心轻轻撞了一下门框,发出了在清晨房间格外清淅的声音。
“唔……”
胖堂弟路鸣泽揉着惺忪的睡眼,顶着一头乱毛从床上探出头来,正好与蹑手蹑脚准备溜向大门的“黑”打了个照面。
半梦半醒间,他困惑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他哥哥旧衣服、却有着惊人美貌和一头超长黑发的陌生少女。
“黑”心中一惊,电光火石之间来不及细想,只能硬着头皮,迅速板起脸。
她微微扬起下巴,用冷冽和不耐烦的声线,先发制人地呵斥道:
“看什么看?怎么,没见过姐姐吗?”
“姐……姐?”路鸣泽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唬住了,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眼神更加迷茫,似乎在贫瘠的社交关系库里努力搜索着这号亲戚。
“恩。”“黑”从鼻腔里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维持着高冷,同时不忘补上一句经典威胁:“继续睡你的觉去,不然收拾你!”
或许是还没睡醒,或许是被对方的美貌和气势短暂震慑,路鸣泽呆呆地“哦”了一声,居然真的缩回头,重新睡去。
“黑”则僵在原地,直到听见床上载来平稳的呼吸声,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她抬手抚了抚光洁的额头,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诞感涌上心头。
“我这都是在干什么啊……”
不敢再多停留,她赶紧踮起脚尖,迅速溜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