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镇宣布沉砚获胜的声音,在最初的震撼与沸腾之后,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所有人面前。
沉砚击败曾赫,夺得第一个名额。
那么,剩下的两个名额,该如何决出?
曾赫被沉砚那记“螺旋穿甲刺”重创了气血根基。
此刻虽已服下珍贵的“玉髓护心丹”,面色稍缓,但依旧虚弱不堪。
此时在两名弟子的搀扶下勉强站立,显然已无再战之力。
但其他人也都看的到,曾赫的实力有目共睹,只是遇到怪胎沉砚罢了。
现如今,武馆的选拔,需要以实力最强的几人去参加县试,因为这关乎着振远武馆的命运。
他看向沉砚的目光复杂无比,有挫败,有惊悸,也有一丝服气。
吕方上午与曾赫苦战,最后动用燃血秘术,虽然落败受伤,但经过紧急处理,此刻还能行动,只是脸色惨白如纸,气息虚浮紊乱,站在那里都微微摇晃,显然战力所剩无几。
李毅则是败者组唯一的胜者,战胜了钱远,状态相对最好。
木台上,周镇岳目光缓缓扫过场中几人。
沉吟片刻,开口道:“武者比斗,非是儿戏,需给时间恢复调养,方能体现真正实力,亦是对弟子身体的负责。”
“沉砚既已胜曾赫,第一个名额归属已定。其馀人等,或伤或疲,强行再战,非但难分高下,更易损及根基。”
“今日天色已晚,且多人带伤。剩馀两个名额之争,推迟至明日辰时。让所有参试弟子,有充足时间处理伤势,恢复气血。”
“明日,由李毅,依次挑战吕方、曾赫。若李毅能连胜此二人,则获得第二个名额。”
“若败,则名额由胜者获得。”
这个决定合情合理,既给了受伤弟子恢复的时间,避免了因状态不佳导致的误判和进一步损伤。
也确保了名额争夺的激烈与公平。
李毅若想拿到名额,必须连续挑战两位受伤但实力曾远高于他的强者,这绝非易事。
李毅则握紧了拳头,眼中燃起熊熊战意。
连续挑战两位曾经需要仰望的师兄?
压力巨大,但也是机遇,若能成,他将一举成名。
“现在,各自散去,好生处理伤势,恢复元气,明日辰时,演武场再聚。”
陈镇最后宣布。
落幕与馀波
小比暂告一段落,但演武场的气氛却久久未能平息。
弟子们三三两两地散去,兴奋地议论着今天的惊天逆转,猜测着明日的战局。
沉砚在周萱的搀扶下,慢慢走回廊下。
周萱拿出了一份“玉髓生肌膏”和两枚“益气丸”,嘱咐他好生使用。
“沉师弟,你今天……真是太乱来了,最后避开‘镇山式’那一下,多危险啊。”
“不得已而为之。”
沉砚服下益气丸,感觉一股温和却持久的药力在体内化开,滋养着干涸的气血和受损的经脉,精神微微一振。
“师姐的药很好,多谢。”
“跟我还客气什么。”
周萱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忧心忡忡,“你的伤……明天能恢复多少?虽然你不用再比了,但县试前也要尽快好起来才行。”
“我会尽快调养。”
沉砚微微点头。
有顶级的伤药和内服丹药,加之自身强大的恢复能力,他相信一夜之后,伤势能稳定下来,气血也能恢复大半。
赵坤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和一丝惭愧:“沉师弟,恭喜,今日一战,让师弟我汗颜不已。”
“以往若有怠慢之处,还望海函。”
他是真被沉砚的实力折服了,态度比以往更加躬敬亲近。
“赵师兄言重了,互相抵砺而已。”
沉砚客气回应。他对赵坤印象不坏。
不远处,孙浩看着被周萱悉心照料,被赵坤躬敬对待,被众人瞩目的沉砚,只觉得心如刀绞,喉头发甜,差点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他猛地扭过头,不愿再看,在同伴的搀扶下,跟跄着向后院厢房走去。
夕阳的馀晖为洛云城的青瓦白墙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也拉长了沉砚归家的身影。
比起清晨出门时的沉静,此刻他的步伐略显缓慢,右肩与肋侧包裹的绷带下,隐有血色渗出。
周身带着激战后的淡淡疲惫,但那双眼睛,在晚霞映照下却格外明亮。
推开青石巷小院的木门,熟悉的烟火气与饭菜香立刻涌来,驱散了萦绕在他身上的血腥与尘土味。
灶房门口,秦水柔正端着木盆出来泼水,抬头看见他,脸上瞬间绽放出欣喜的笑容,但目光落在他肩头刺眼的绷带上时,笑容立刻被心疼和担忧取代。
“砚哥,你回来了。这……这是怎么了?”
她连忙放下木盆,快步迎上来,想要搀扶又怕碰到伤口,手足无措的样子让沉砚心头一暖。
“没事,小比切磋,难免的皮肉伤,已经上过药了。”
沉砚语气轻松,侧身避开她探向伤口的手,将手中一个小布包递给她。
“馆里给的,上好金疮药和补气血的丸子。”
秦水柔接过,眼圈还是有些红,仔细打量着他,除了肩肋的伤,脸上也有些许擦痕,衣服也破损了几处。
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眼神明亮,并无萎靡之态。
她稍稍安心,连忙引他进屋:“快坐下歇歇,饭菜马上就好。我给你烧了热水,等会儿好好擦洗一下。”
堂屋里,小方桌上已经摆好了两副碗筷,中间是一碟清炒时蔬,一碟腌制的酱菜,旁边小炉子上煨着陶罐,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浓郁的肉香弥漫开来。
正是沉砚最熟悉的、秦水柔用虎骨搭配药材精心熬制的汤。
“先喝碗汤暖暖。”
秦水柔盛出一碗乳白浓香的汤,小心吹凉些,放到沉砚面前,又忍不住问道。
“小比……结果如何?没受大委屈吧?”
她知道武馆竞争激烈,沉砚又是新晋,生怕他吃亏。
沉砚端起碗,温热鲜香的汤汁入喉,一股暖流直达四肢百骸。
舒缓着紧绷的神经和隐隐作痛的伤处。
他放下碗,看着妻子紧张又期待的眼神,平静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赢了。我拿到了一个名额,下月可参加县试。”
“真的?!”
秦水柔先是一愣,随即惊喜地捂住嘴,眼中瞬间盈满了光。
“砚哥,你……你真的拿到了?太好了。”
她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斗。
县试名额意味着什么,她虽不完全清楚,但也知道是极重要的一步。
是他们一家脱离困境,走向更广阔天地的关键。
这些日子沉砚近乎自虐般的苦修,她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此刻听到好消息,只觉得所有付出都值得了。
“恩。”
沉砚点点头,唇角微弯,露出一丝笑意。
“过程有些波折,对手也很强,但总算……打出来了。”
他没有细说战斗的凶险和其中算计,只简单提了提连胜郑宏,曾赫两位淬皮后期好手。
即便如此,秦水柔也能想象其中的艰难。
她看着沉砚平静讲述的脸庞,心中又是骄傲又是后怕,连忙给他碗里夹菜:“快多吃点,好好补补。我就知道,砚哥你一定行的!”
晚饭在温馨的气氛中进行。
秦水柔不断询问着比试的细节,沉砚挑着能说的告诉她,略去那些过于残酷和算计的部分。
听到沉砚最后险之又险地避开曾赫的杀招并反击成功时,秦水柔紧张地屏住呼吸。
听到他获得名额,馆主和师兄师姐都对他刮目相看时,她又开心得眉眼弯弯。
昏黄的油灯光晕下,她清秀的脸庞因为喜悦而泛着光,眼中满是信赖与崇拜。
他的砚哥真的太厉害了。
沉砚慢慢吃着饭菜,感受着家的安宁与温暖。虎骨汤和特意多放的熊肉提供了充沛的气血精华,配合益气丸的残留药力,快速弥补着他的消耗。
沉砚能感觉到,伤口处麻痒的感觉更明显了。
那是生肌膏在发挥效力,新生的肉芽在生长。激战后的疲惫感被暖意和满足感逐渐驱散。
饭后,秦水柔麻利地收拾好碗筷,又将早已烧好的热水提进侧屋的浴室。
那是用旧木板隔出的小间,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崭新柏木浴桶,是搬家后沉砚特意添置的,用于药浴。
沉砚取出剩下的虎骨,一些辅助的壮骨药材,又小心地从怀里拿出一个更小的油纸包,里面是几片淡金色的薄片,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异香。
“这是……?”秦水柔好奇地问。
“熊胆。”
沉砚简短答道。
“今日消耗颇大,需下点猛药。”
这熊胆是他猎获的那头黑熊身上最珍贵的材料之一。
清热明目、补虚强心、尤其对恢复气血强健筋骨有奇效,他一直留着以备关键之时。
今日一战,虽胜,但身体也接近极限,正是使用的时候。
他将药材按比例投入浴桶,再注入滚烫的热水。
霎时间,浓烈而复杂的药香蒸腾而起,弥漫了整个小间。
水的颜色迅速变成深褐色,表面浮起一层油亮的光泽,那是虎骨和熊胆精华析出的征兆。
沉砚褪去染血的衣衫,露出精悍匀称、却布满新旧伤痕的身体。
右肩和肋侧的绷带被小心解开,伤口已经止血结了一层薄痂,周围有些红肿。
他试了试水温,略显滚烫,但正是药力渗透最佳的温度。
他跨入浴桶,缓缓沉坐下去。
滚烫的药水包裹住身体,尤其是接触到伤口时,传来一阵刺痛,随即被更强烈的麻痒和温热感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忍住不适,将身体完全浸泡,只留口鼻在外。
意识沉静下来,引导着体内气血配合药力的渗透。
他能清淅地感觉到,滚烫的药力如同无数细小的针,穿透皮膜,钻入肌肉筋膜,甚至向着骨骼渗去。
虎骨的壮骨之力、熊胆的补虚强心之效,以及其他药材的活血通络之功。
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澎湃而精纯的能量洪流,冲刷、滋养着每一寸疲惫受损的躯体。
肩肋处的伤口传来更强烈的麻痒,那是新生组织在快速生长。
白日激战中过度运转、略有损伤的经脉,在药力温养下缓缓修复,变得更加坚韧。
丹田处,消耗大半的气血旋涡,如同干涸的泉眼得到了充沛水源,开始加速旋转,吸纳着药力精华,重新变得充盈、凝实,甚至比之前更加壮大浑厚。
面板上,状态悄然刷新:
时间在寂静与药香中缓缓流逝。
浴桶中的水色渐渐变淡,温度也降了下来。
沉砚睁开眼,眸中精光湛然,之前的疲惫之色一扫而空,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他轻轻活动了一下肩膀,伤口虽未痊愈,但疼痛已大大减轻,活动基本无碍。
体内气血澎湃,精力充沛,状态竟似比小比前还要好上几分。
这就是顶级资源堆砌的效果。
若非有山中猎获的猛兽精华和武馆赐下的珍贵伤药,如此严重的消耗和伤势,至少需要数日才能恢复大半。
他起身擦干身体,秦水柔早已准备好干净的里衣。换上后,走到院中。
夜色已深,月华如水,洒满小院,静谧安详。
秦水柔还在灯下缝补他白天破损的劲装,动作轻柔。
听到脚步声,她抬头,看到沉砚神完气足的样子,眼中露出欣喜:“砚哥,感觉好些了?”
“好多了。”
沉砚点头,在她旁边坐下。
“明日还需去武馆,馆主要见我们几个获得名额的弟子。”
“恩,正事要紧。”
秦水柔将补好的衣服叠好,轻声却坚定地说。
“家里你放心,我会照顾好。”
沉砚心中微动,看着她温柔而坚定的侧脸,伸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触手微凉,却让他感到无比踏实。
沉砚一把将秦水柔搂住,而后抱了起来。
猝不及防之下,秦水柔娇呼一声:“砚······砚哥。”
“相公又饿了,娘子再给我做的好吃的把?”
沉砚看着愈发俏丽的秦水柔,笑吟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