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看向陈镇时,那目光中的期许更重。
陈镇拱手,声音沉稳有力道:“为师父分忧,是弟子本分。”
周萱则凑近父亲身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雀跃道:“爹,任务圆满完成。”
周镇岳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又盛了几分,微微颔首:“好,好!回来得正好,一路车马劳顿,先去后面梳洗休息,晚些再来细说。”
陈镇再次拱手,然后便迈步向着武馆后堂走去,对周围那些或崇拜或敬畏的目光视若无睹。
周萱则对父亲吐了吐舌头,这才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
这两人的回归,尤其是陈镇,就象一块巨大的石头投入了原本还算平静的武馆池塘,顿时激起了层层涟漪。
弟子们的议论声嗡嗡响起。
“大师兄的气势好象更可怕了,我感觉他看我那一眼,我气血都滞了一下!”
“听说大师兄这次是代表咱们武馆去郡城总会参加年比的,不知道战绩如何?”
“周师姐好象又漂亮了……”
孙浩此刻也凑到了几个相熟的正式弟子中间,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看着陈镇离去的方向,低声道:“大师兄回来得真是时候!”
他眼角馀光瞥见角落里的沉砚,鼻子里微不可查地哼了一声,但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回对陈镇的奉承上。
沉砚对此并未在意。
陈镇和周萱的回归,确实让武馆内部的氛围变得微妙起来。但对于沉砚而言,不过是修炼的背景音换了一种而已。
这两天,沉砚依旧保持着近乎苦行僧般的规律生活,而有了周萱的身影,武馆中的其他人的训练,比之以前也同样克苦了许多。
绕是沉砚见此,也不禁有些感叹。
两天后,周镇岳再次将全体弟子召集到院中。
周镇岳站在台阶上,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弟子,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开口道:“今日,召集大家,是有一事宣布。”
弟子们立刻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馆主身上。
“下月初,我振远武馆将举行内部小比,旨在检验尔等近期的修炼成果,优胜者,馆内不吝赏赐!”
台下弟子们闻言,大多精神一振,尤其是那些自觉近期有所进步的,更是摩拳擦掌。
周镇岳话锋一转,语气加重了几分:“此次小比,唯有正式弟子方可报名参与。”
此言一出,外门弟子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失望的叹息和低语。他们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周镇岳接下来的话,却如同在滚油中泼入了一瓢冷水,让整个院子瞬间沸腾起来!
周镇岳目光扫过那些面露激动之色的正式弟子,沉声道。
“此次小比最终的前三名,将代表我振远武馆,参加两个月后,由县尊大人亲自主持的洛云县武童生小比!”
“武童生小比?”
周镇岳的话音刚落,院中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比刚才更加热烈的喧哗!
“前三名就能代表武馆参加,这……这可是天大的机会!”
大部分正式弟子则是激动中带着强烈的竞争意识。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扬名立万,光耀门楣的场景。
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身边可能的对手,尤其是孙浩赵坤等几个淬皮境后期临近圆满的弟子。
振远武馆的名额只有三个,竞争必然激烈。
而站在所有弟子最前方,如同标杆般的陈镇,在听到武童生小比时,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冷峻平静。
他早已是武童生,去年时便已在全县武者面前证明过自己。
如今他目光所及,是开春后那更为恢弘艰难的武秀才大比。
这等童生级别的小打小闹,已不入他眼。
周萱站在陈镇身侧,她的目光扫过激动的人群,浅浅笑道:陈镇哥,你说这次的正式弟子中,都有哪些会获得比赛名额?”
听到周萱的话,陈镇的声音罕见的柔和了些许,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完全彰显了他的性格。
“就算能获得比赛名额,也没人能在武考中脱颖而出。”
周镇岳站在台阶上,目光扫过下方因武童生三字而骚动的弟子。
“肃静。”
“莫要只听得武童生三字便冲昏头脑。”
周镇岳环视众人,声音清淅地传遍院里:
“武童生小比,乃是我洛云县一年一度的武道盛事,由县尊大人亲自主持,县学教谕,守备府守备大人共同监考,绝非寻常私斗可比。”
“其一便是规模。”
周镇岳伸出一根手指道:“届时,全县在册武馆,皆有资格推举弟子参与,加之县学学子,以及部分满足条件的民间武者,参考者,往往不下三百之数。”
台下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个数字远超许多弟子的想象,他们平日接触的,不过是武馆内这几十号人。
“其二,名额方面也同样有着严格的限制。”
周镇岳伸出第二根手指,语气凝重:“参考者众,然武童生功名,每年只取前二十,二十名开外,皆为落榜。”
只取前二十。
三百人争夺二十个名额,十不存一的残酷淘汰率。
让方才还热血沸腾的许多弟子脸色发白。
前二十名,一些今年才来的新弟子不由想起,武馆中的亲传大弟子陈镇,也不过以十七的排名勘勘达到,可想而知何其艰难。
周镇岳继续道:““其三,便是规则与资格。”
“年龄须在十八以下,此乃铁律,考核分文试与武试。”
“文试不过,直接剥夺武试资格,文试考校基础武道经义,兵法概要,乃至我大晏律法,非只知蛮力者可通过。”
文试。
又是如同一道枷锁,套在了许多只知苦练的弟子心头。
周镇岳看着台下神色各异的弟子,语气带着一丝沉重:“去年,我振远武馆推荐四人参考,一人文试落榜,剩馀三人,除陈镇杀入第十七,获授武童生功名外,另外两人,皆在武试第一轮便遭淘汰。”
“而去年最终夺得魁首者,乃盘龙武馆小盘龙张狂,其时年方十七,已是锻骨境武者。”
周镇岳扫过众人:“现在,你们可还觉得,武童生功名,是那般易与?”
“我振远武馆这三个推荐名额,是那般好拿?即便拿到了,去了县试,便不是泥牛入海,沦为他人扬名的垫脚石?”
残酷的事实如同冰水浇头,让院内一片死寂。
三百人只取前二十。
除此之外还有文试关卡。
更有顶层武馆跟中层武馆,层层重压,让不少弟子刚刚燃起的斗志几乎熄灭,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
孙浩脸上的血色也褪去不少,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提振士气的话,却发现喉咙有些发干。
在这样宏大的场面和残酷的竞争面前,他平日里的那点傲气,显得如此可笑。
沉砚站在人群中,默默消化着这骇人的信息。
三百人……取前二十……文试武试……
压力如同山岳般压下,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但在这极致的压力之下,沉砚的心脏却强有力地跳动起来。
三百人又如何?前二十又如何?
作为一名挂逼,管你三百人还是三千人,又或者三万人。
这武童生功名,他不仅要拿,还要拿到最为靠前的位置。
沉砚没有象其他人那样议论纷纷,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畏缩或激动。
在众人还在消化这惊人消息和沉重现实的时候,他重新走向了那根角落里的木桩。
下月初,他必须在内部小比前,拥有足以碾压绝大多数正式弟子的实力,进而才能够获得武馆的名额。